虽然天色已晚,杨锦程还是派人往宫里递了牌子。意料之中,宫里的旨意很快就下来了,诏杨锦程进宫。
杨锦程早就准备好了,正要出门时,衣袖被人拽了一下,他转过身来,就看到手持宫灯的杨锦堂。
杨锦程对这个庶出的小弟一向不太喜欢,但是身为长兄,表面上还是尽量一视同仁。
“九弟,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去睡?”
尽管刚刚回来,可是杨锦程已经从亲信口中得知祖母把杨锦堂接进自己院子里的事了。
祖母是怎么想的,杨锦程心知肚明,他不怪祖母,换做是他也会如此。
杨锦堂对这位大哥有几分惧意,他红着眼睛说道:“大哥,您要小心一些,我想保护大哥,父亲不在了,我不能没有大哥。”
这两天大起大落,杨锦堂只是一个未经风雨的十三岁孩子,他说到这里便落下泪来,这眼泪不是装的,是真的,他真的很难过,原本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谁能想到他搬进祖母院子里炕头还没有焐热,大哥就活蹦乱跳地回来了。
不但没有死,而且还精神百倍,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做不完的事儿。
如果不是担心被人说他不懂事,他早就哭了。
杨锦程看着杨锦堂脸上的泪水,胸口泛起一股苦涩。
如今祖父膝下的子孙,竟然只余下他和九弟了。
勋贵之家对嫡庶并不是太过看重,除了庶不能压嫡以外,在读书习武以及月例上,都是一视同仁。
杨锦堂虽是庶出,可是杨锋也如对杨锦庭那般,请了文武师傅,身边更是奴役成群,但尽管如此,那种与生俱来的自卑还是在杨锦堂身上出现了,他们这一房只有他是庶子,他很自卑。
正是因为他自卑,连带着说话也是唯唯诺诺,便让杨锦程很不喜欢。
可是现在,他看着这个一向自卑得连话都不敢多说的小弟弟,竟然对着他哭了起来,杨锦程心里不忍。
毕竟,这个才是他的亲弟弟。
“乖,天黑了,你回去吧,祖母院子里规矩大,你不要在外面待得太晚,免得被嬷嬷们说教。”杨锦程温声说道。
“大哥,我想和你在一起,我要保护你,你不能有事,你若是有事了,我们家就”杨锦堂又哭了。
“胡说”,杨锦程训斥道,可是语气里却没有怒意,“我若是没有了,还有祖父,还有三叔父和六叔父。”
“不”,杨锦堂摇着脑袋,“祖父年纪大了,他也会像父亲和五叔父那样走的,三叔父和六叔父不喜欢我们,他们”
“闭嘴,休得多言,以后这种话不许再提,你快些回去,父亲的灵柩还在府里,需要你做的事情太多了,去给父亲上支香,然后就去睡吧,你还小,夜里不用你来守灵。”杨锦程说道。
杨锦堂吸溜着鼻涕,依依不舍地走了。
望着他纤细的背影,杨锦程叹了一口气。
他问身边的随从:“九少爷的那位西席是姓骆吧,什么出身?”
随从道:“骆先生中过举人,后来摔断了腿,走路有些跛,断了科举之路。他来府里之前,曾在白鹿书院教书十年,在北直隶小有名气。”
杨锦程点点头,对那随从道:“给九少爷挑两个聪明伶俐的书僮,挑好后带他们来见我。”
九弟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会说话了,分明是那位骆先生教的,担心自己会因为他搬去祖母院子的事而苛责,便来先卖卖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