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音擦眼泪,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哽咽着,软糯糯道:“我也不想哭,可是我……忍不住……”
旁边众人都被她可爱的鼻涕虫模样逗笑了。
尤其是杜玉笙,以前还刻意收敛着,这下父女相认,他便不管了,看着荣音满眼的宠溺,眼睛里像是汇了一汪春水。
荣音抽噎了两下,颇有些怨念地抬睫看着杜玉笙,“爹……”
“哎。”杜玉笙忙应。
这一声声“爹”,真是百听不厌,一声声的都叫在了他的心里。
“您为什么,不早点认我啊?”
荣音委屈得很。
被绑架的时候,她还编自己是杜玉笙的私生女,吓唬那些绑匪,当时说的那叫一个心虚,这要是早知道她就是杜玉笙的女儿,保管底气十足!
杜玉笙道:“我胆小,不敢认啊。”
荣音睁着疑惑的大眼睛看着他。
杜玉笙轻叹一口气,“你都长这么大了,而我身为父亲,从小到大都没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在你身边,反而害你在荣家吃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一想起这些,我就觉得对不起你们母女。现在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丈夫,又有了孩子,我何必打扰你的平静生活呢?”
“可我也需要父亲啊。”
荣音心里酸涩,闷声道:“这么多年,因为荣邦安,我一直痛恨着父亲这个身份,这不是连带着您也一起恨了吗?”
“傻孩子。你就算恨我,也是应该的。”
杜玉笙摸摸她的头,愧疚得很,“当年,你阿娘为了救我委身嫁给荣邦安,我却以为她是贪慕虚荣,早已跟荣邦安珠胎暗结才嫁进了荣家,以至于后来从黄浦江侥幸逃命,也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恨荣邦安,也恨晓娥。便是后来发迹了,我也刻意避开她的消息,不去听不去问,直到后来传来了她的死讯……”
说到这里,杜玉笙眼圈一红,顿了好久才又继续说下去。
“知道她死了,还是一尸两命死在荣邦安的手上,我也觉得她是罪有应得,是她背叛我的下场。”
杜玉笙双眸刺痛,满眼黯然,“可你知道吗,这十余年来,我听戏,睡觉,做梦,无时无刻不想起晓娥,好像到处都是她的影子,挥之不去,努力想忘,却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直到……十周年诞辰的时候,突然托梦给我,让我多多关照我们的女儿。我当时只觉得可笑,可后来,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你。”
荣音始终静静地听着这一切,听得极其认真。
“最初是有戏迷朋友给我汇来一张照片,有人拍了一张你的照片寄给我,说是孟晓娥之女。”
杜玉笙让小傲把他锁在抽屉里的照片找出来,拿给荣音看,荣音伸手接过来,段寒霆凑上去瞧,是荣音穿着老生戏服的一张黑白照。
照片上,荣音扮成陈宫,穿着戏服,扮相英俊,身段俊逸,眉梢神韵十足,当真是举世无双,光彩照人。
他们都认出了这是段寒霆二十五岁生日宴上,余家班到段公馆演出,荣音为了吸引段寒霆的主意,特意上去唱了一出他最爱的剧目——《捉放曹》。
那一场演出惊艳四座,自然成功吸引了段寒霆的注意,也是他们爱情的开始。
往事历历在目,杜玉笙看着照片,接着道:“那眉眼,那身段,活脱脱是晓娥再现,我盯着照片,一晚上没睡着觉……后来,又收到一张照片。”
他从盒子里又取出来一张,荣音和段寒霆眉睫微颤,脑子里像是过电影一般,闪过曾经的一幕幕。
这一张,是曾经风靡全国的,荣音穿着白色婚纱,在段公馆门口回眸的照片。
拍摄人是冯婉瑜冯大记者。
荣音还记得,那一天明明是荣玉在试婚纱,却怎么也套不上去,后来段寒江他们忽然到了荣家,说段寒霆危在旦夕,需要一个冲喜的新娘子,荣玉一听就不愿意嫁了,荣音是个扛雷的,临危受命披上婚纱,没有十里红妆,也没有八抬大轿,像上战场一样上了车,奔赴北平段公馆,眸中说不出的坚定从容。
结果……自然是被段寒霆这个混蛋骗了,就这么着入了他的坑,上了他的贼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