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曹苗重新坐在曹休面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很气,觉得没脸见人,只能以死谢罪。不过呢,我跟你说,你要是这么死了,就不是一时丢脸,甚至不是一世丢脸,而是遗臭万年。”
曹休气得狠狠的瞪了曹苗一眼,狠狠的唾了一口残血。“胜负乃兵家常事,有什么好丢脸的。”
曹苗心中暗喜。他费了半天心思,就是要曹休本人说出这句话。曹休因战败而自惭,因自惭而生病,这股怨气不解,他这病好不了。可是如果别人劝他——肯定有很多人劝过曹休,包括天子曹叡——他只会当作安慰之词,并不认同,还会找出好多理由辩解,觉得别人就是客套而已。
让他自己说出这句话,并为之辩解,那情况就完全相反了。
“话虽如此,可是你毕竟打败了,而且败得这么惨,对吧?”
“我……”曹休的牙痒痒。他很想掐死曹苗。曹植是怎么教儿子的,会不会说话,每句话都往人的心窝子里捅。
“我知道,你肯定不服。胜负乃兵家常事嘛,败得比你惨的人多的事,远了不说,武皇帝赤壁之败,损失就比你大。合肥之战,孙权也败得比你惨。可是武皇帝很快就重振旗鼓,平定关中、凉州,四征江东。孙权也一样,输阵不输人,过几年又是一条好汉,连武皇帝都说‘生子当如孙仲谋’。他们那叫胜负乃兵家常事,你呢,一败就死,有败无胜,算什么常事?”
曹休咬着牙,想爬起来,大骂曹苗一通,或者干脆把他宰了。可他实在太虚弱了,勉强撑起上半身,眼前便直冒金星,气力不支。
看他这模样,曹苗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真把曹休气死了,可不符合他的利益。他换了一副口气。“大司马,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曹休吸了一口气,恶狠狠的吐出一个字。“滚!”
“问完就走。”曹苗笑眯眯地点点头。“你知道你要是就这么死了,谁最开心?”
曹休抬起头,怒视着曹苗,一言不发。
“我数数啊。”曹苗掰起手指头。“头一个,应该是司马懿。他坑了你,虽然眼下被剥夺了兵权,可是有那么多大臣支持,起复应该用不了多久。有了兵权,他就朝廷的柱石,就算是陛下也不能轻易动他。”
曹休怒气稍减,眼神却变得凌厉起来。
“其次是那些大臣。宗室两柱石折了一个,大魏的江山半倾,必须依赖那些异姓大臣。这不,你刚病倒,王淩就跳出来了。还有啊,我听说陈群的儿子陈泰要入仕了。这么一算,人还真不少,数都数不过来。”
曹休哼了一声,身体放松,趴在床上,垂下的双手却攥成了拳头,甚至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曹苗又掰了一个手指。“再然后,应该就是江东的孙权和陆逊,一战击败大司马十万大军,这是多大的功劳。陆逊又要加官晋爵了吧?孙权没法升官,不过我听说他准备称帝了。”
曹休吃惊的抬起头。“当真?”
“听说的。”曹苗摆摆手。“你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孙权要是称了帝,江东文武鸡犬升天,个个都高兴,只是他们不会感激大司马你。不过有一个人,一定会感激大司马的。你猜是谁?”
曹休眯起眼睛,凝视着曹苗,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管他是谁。老子只知道一点,此生不平定江东,献孙权、陆逊之首于阙下,老子不会死。”
曹苗咂咂嘴。“这样不好吧?你都这样了,何苦……”
“滚!”曹休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