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英挠了挠头,喃喃自语,同时举步向侧厢走去。
临近侧厢,他已经能够听到女子说话的声音。
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
就在都督府的侧厢,有一个特殊的新设立机构,是专门服务于关中的妇孺,包括但不限于妇孺的安顿、教育、工作安排和保护等等。
这个机构超脱于各个曹司,但是又和礼曹、工曹、关中书院等部门有着密切联系。
谢道韫带着她在关中盟礼曹担任掾史时打下的班底坐镇其中。
周蓬儿的声音最是响亮,正激动的禀报着女子纺织学院今年的招生情况和财政开支。
纺织书院显然也得到了不少工坊的大力支持,因此都督府本身反倒是没有承担太多费用,这也让周蓬儿颇有底气的建议继续扩大招生,以满足现在关中的庞大需求,甚至还可以向巴蜀、荆州等地输送培训好的纺织女工。
甚至周蓬儿还提出,要在两到三年之内,让关中的纺织布匹从数量和质量上,都超过巴蜀,打造属于关中的纺织品牌,而不能和现在一样,注重产品数量而不是质量,在花纹款式设计上更是基本都是奔着抄袭蜀锦而去。
这也导致关中纺织品的产量虽然日日升高,可是在外口碑却一直不怎么样。
“······经过属下对长安、商洛、岐山、新平等地超过三十家纺织工坊的走访调查,发现这个问题已经成为整个关中纺织工业的普遍问题。
如果不改进纺织品的样式,并且研究探索新的颜色组合,关中纺织品将会一直被蜀锦压在下面。
如此一来,只要蜀锦稍微增大产量,就能够快速抢占原本看不上的二三等世家和寒门的市场,从而进一步挤压我们,这也让关中的货物不得不压低价格、减少产量,便形成了恶性循环。”
周蓬儿的声音爽朗,颇有辨识度。
杜英则站在门外,颇有些诧异的听到了诸如“恶性循环”这些颇有后世商业风采的名词。
这些都是杜英说给谢道韫听的,看来谢道韫的确有认真的教授这些下属,并且注重市场调研、实事求是。
接着,杜英便听到了谢道韫平淡的声音:
“百余年来,蜀锦的产量一直上不去,半是因为蜀地也战乱不休,反倒是季汉之时太平了些时日,也半是因为蜀锦一直为了供应此世之顶层,无论是皇室还是世家,都以使用蜀锦为荣。
因此就算是蜀中想要扩大蜀锦的产量,恐怕皇室和世家也不会允许,世家绝对不会允许曾经自家千金难求,并且也在仓库之中存储了很多的蜀锦,短短一两年甚至几个月之间就人皆可用。
世家的底气,不仅仅在于其掌权,也在于其代代传承下来的丰厚家底。绫罗绸缎,也一样是家底的一部分,蜀锦贬值,会直接触动他们的利益。”
周蓬儿应了一声,有些无奈。
蜀锦和关中织品所面向的市场不一样,所以的确短期内双方还是很难形成竞争或者交叉的。
周蓬儿负责纺织书院和纺织工坊,自然也想为自己手下争取财政上的倾斜,在现实数据上夸大其词是不敢,但对未来的揣测上,当然可以说的危言耸听一些。
“但是关中织品,以后也早晚要面对蜀锦,还有江左、荆州等地新崛起的一些纺织品。”谢道韫接着说道,“蜀锦之所以能够横行,也是因为中原战乱,而南方的纺织一般都是小门小户,虽星罗棋布,但没有人组织和宣传,不成气候。
相比之下,蜀锦早早地便由官府管控和发展,工坊建设、人员招募,背后都有成都府的鼎力支持,是益州经济税收的顶梁柱。
现在关中的织品也是如此,甚至都督府对其重视更胜于益州。因此我们也不是不能在更高端的产品上和蜀锦碰一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