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之前听不懂、不愿听、讲啥道理、爱谁谁的大老粗了。
“许昌一路,尚且顺利?”杜英接着问道。
“谢司马已率军沿汝、颖而下,沿途搜集木材、打造船只,行军并不算快。”郗寸解释道,“而对外,司马宣称是为了搜剿追杀逃窜的羌人。”
“姚苌还真是咱们的好朋友啊。”杜英忍不住笑道,正好给了王师进军的借口。
至于打造船只,杜英相信谢奕的判断,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至少现在还没有谢尚危在旦夕的消息传来,大概还有几个月的时间。
接着,杜英便看到了两层亲卫之外,那个昂首走过来的中年人。
他只是被绑了手腕,因此还能昂首阔步,但也足以说明他这一路上还是非常配合的,不然押送的王师将士不敢如此懈怠。
“权翼,本都督候尔久矣。”杜英负手而立,看着他,微笑道。
权翼大概也没有想到,三州都督,看上去竟然如此年轻。
他深吸了一口气,直接跪倒在地,目视前方,诚恳说道:
“罪人权翼,助纣为虐半生,如今为阶下囚,无论杀剐,都听都督处置!”
“先生大才,余又如何舍得让如此人才受埋没呢?”杜英也不摆架子了,赶忙上前搀扶权翼。
亲卫们想要阻拦,但杜英径直一挥手:
“让开!先生既有悔过之意,大丈夫知错能改,就还是大丈夫,所以余为何不能搀扶先生邪?”
杜英又一次喊出来“先生”,已经表达了对权翼极大地尊重。
权翼自然更是受用,一边顺着杜英的力道起来,一边叹息说道:
“实不相瞒,罪人曾有带着羌人实现从无到有、开一国之愿,然而如今已发现,羌人部族之中,掌握实权者仍然还是豪酋,羌人士卒百姓,对建立一国既无想法,也无兴趣,因此流离辗转,难成大事。
罪人也有革新之念,奈何身为汉人,终究不为羌人所容所信,姚家之信,非羌人之信尔。
此次一路行来,罪人和周围士卒们多有交谈,得知关中之日新月异,方才知晓,罪人之宏愿,其实已在都督手中落实、成真。
因而本有必死之心,现愿恳请都督饶得一命,让罪人还能亲眼见证关中之崛起,并为这伟业增砖添瓦。”
杜英愣了愣,这态度,也太好了吧?
自己还以为这家伙会铁骨铮铮、宁死不降呢,因此准备了诸多说辞,此时反倒是派不上用场了。
他有些奇怪的看向旁边的郗寸。
郗寸点了点头,表示正如权翼所说。
杜英恍然,正是因为自己一直注重推动军中士卒的思想,让士卒们意识到自己正在为保卫怎样一个繁荣且有光明前景的关中而战,才会让这些哪怕转战南北、衣衫褴褛的将士们,仍然保持着乐观和积极向上的心态。
而很明显,这样的心态在他们的日常交流之中流露出来,以一种属于普通士卒,或者说大头兵的简单、直接,乃至于有些粗鄙的方式表达出来,却也最具备真情实感。
随着他们一路西来,权翼耳濡目染,想法也会有所改变,情理之中。
对此,杜英还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便宜大舅哥郗恢的宣传教化本事还不错。
说明主簿教育制度,只要选择的人合适,那么的确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谢道韫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正在一旁刷刷刷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