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在小小的浴室当中弥漫,将这里同外界隔绝开来,一切都仿佛陷入到了朦胧的迷雾当中,亦真亦幻。
艾格隆和特蕾莎两个人肩并着肩坐在浴池当中,任由热水和水蒸气浸泡到自身的每一寸肌肤,享受着那种让人身心沉醉的舒适感。
他们并没有交谈,只是享受着彼此相处的空间。
原本艾格隆只想享受一下片刻而且只属于自己的闲暇,但是现在他发现,有特蕾莎在身边,这种感觉也非常不错,甚至更加美妙。
虽然在现在这个年纪就要谈论“一生”似乎有些可笑,但是他心里已经认定了,这就是他将来要共度一生的伴侣——他相信,特蕾莎比他还要更早认定了这一点。
所以,他不仅要为自己,也有义务要为她,以及他们未来的家人们创造一个更美好的将来。
这给了他全新的动力。
“殿下……?”就在这时,特蕾莎突然睁开了眼睛,然后看向了他。
“嗯,有什么事吗?”艾格隆问。
“你接下来是打算怎样对待那些希腊人呢?”特蕾莎小声问。“就我今天来看,科洛科特洛尼斯家族并没有能够完全掌控局势。虽然他们发动了政变,暂时控制了政府和议会,但是他们恐怕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支持他们。”
在艾格隆上岸并且和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交谈的时候,特蕾莎也混在人群当中四处观察。
她敏锐地发现,虽然欢迎少年人的场面称得上盛大,但是并没有当地民众的参与,而且四处戒备森严。另外她也跟爱德蒙-唐泰斯打听了一下,得知科洛科特洛尼斯父子两个目前的现状。
越是了解情况,她越是有些忧心忡忡。
虽然此刻他们是被作为贵宾邀请到了希腊来,但是谁也不知道这种荣光还能持续多久——万一科洛科特洛尼斯家族突然失势,那接下来艾格隆岂不是处境尴尬?
“特蕾莎,不用担心,希腊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他们之间派系林立,互相斗争,谁也不服谁。”听完了特蕾莎的忧虑之后,艾格隆反而笑了起来,“至少我们并没有让局势变得更加糟糕。”
“那你打算怎样预防呢?”特蕾莎追问,“总不能什么都不管,只凭运气行事吧?”
艾格隆犹豫了一下。
最后他决定,对特蕾莎,他不隐瞒了。
“特蕾莎,其实我刚刚就已经吩咐了爱德蒙,让他继续保持和反对派的联系,我不会仅仅只在一个地方押注。如果科洛科特洛尼斯父子两个能够保持他们的地位,那我们合作愉快;如果他们不值得继续合作,那我也会另外找到愿意支持我的人。总之,既然我已经来到了这里,那么想要赶走我就没那么容易。”
“如果是这样那就最好了。”特蕾莎顿时放下了心来,“殿下,只要你没有被一时的顺利冲昏头脑,而是能够继续理智行事,那我就放心了。我们现在还是处于恶劣的环境当中,绝没有到可以欢庆或者放松的时候,请继续和之前一样审慎吧。”
特蕾莎的话,让艾格隆也心生感触——如今他的身边,恐怕也只有特蕾莎敢于跟他说这些话吧。
自从获得自由、并且开始扩张自己的势力之后,他软硬兼施,将所有的属下和堂兄弟都压服了,他们都已经效忠自己、承认了自己的权威,但是这同时也意味着他们会有意回避那些自己听了可能不高兴的话题。
一个人如果处于这样的环境太久的话,久而久之还真有可能丧失谨慎的判断力,变得虚骄自负,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对他人的意见不屑一顾。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状况,他身边需要有个随时敢于对他直言的人——特蕾莎正好就合适。
至少他绝对不用担心特蕾莎所作所为的出发点。
“我会的,特蕾莎。”他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从水池当中站了起来。
“殿下,要走了吗?”特蕾莎恋恋不舍地问。
“是的,我泡了这么久已经够了,而且时间不等人,接下来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将会为我举办一次宴会——这肯定是一次非常无聊的活动,但是我必须在场。”
“我明白的。”特蕾莎点了点头,“那些希腊人肯定会奉承讨好你。”
“如果光是奉承讨好也就好了。”艾格隆颇为不屑地笑了起来,“他们还会百般刺探我的虚实,并且设法从我这里牟取好处,我如果稍微不注意的话就会落到拜伦那样的下场吧。”
“拜伦的处境?”特蕾莎立刻来了兴趣,连忙追问。
“是的,特蕾莎。”艾格隆耸了耸肩,“你在维也纳的书斋里读书念诗,所以可能对拜伦先生在希腊的经历有了很多浪漫的想象,但是我很遗憾,现实世界要比浪漫的梦想世界要丑陋得多……”
接着,他简略地跟特蕾莎讲解了一下拜伦的经历。
拜伦的经历,简单来说,确实说明了诗人在触碰到现实世界之后的迷茫。
他当时跑到了意大利的热那亚生活,然后这时候希腊独立战争刚刚兴起,一个意气相投的朋友劝说他一同参与到这伟大的事业当中。
犹豫了一阵之后,他最终还是决定参战。
接着,他以诗人的饱满热情投入到了其中,他租了一艘船来到希腊,然后自掏腰包赞助希腊起义军的舰队,拼命想要帮助希腊人的独立事业。
然而经过时间的流逝,他逐渐发现,希腊独立运动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美妙,也不存在什么万众一心、热火朝天闹革命向侵略者找回自由的希腊民族。
革命军分成了好多派系,互相之间明争暗斗,有时候甚至使用刀枪进行厮杀,拜伦不得不把自己的一大部分精力用在了说服这些不同派系的起义军团结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