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艾格隆率领着自己的巡游队伍来到里尔,并且在与当地名流的宴会当中对比利时独立运动发表了“看法”的时候,一支来自于法国的代表团,也在外界的注视当中,悄然踏上了英格兰的土地。
当这支代表团进入伦敦之后,一举一动都被外界注视着,在报纸上写专栏的时政观察家们几乎不惜笔墨地写着各种分析文章,并且宣称这支代表团将会“决定欧洲的下一代人是战争还是和平”。
也无怪乎英国人这么重视,因为这绝不是一次平常的外交访问。
就在不久之前,法国又一次发生了改朝换代的动乱。
原本英国人已经习惯了自己大陆上的近邻时不时的抽风,但是这一次的“抽风”却给他们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甚至目瞪口呆的结果,波拿巴家族的继承人返回了法国,并且在塔列朗亲王和苏尔特元帅等人的恭迎下来到了巴黎,看上去即将登上他原本失去的皇位了。
在这个年代,没有任何词语能够比得上“波拿巴”这个单词更能刺激英国人了,之前连续20年的战争,英国人耗费了难以计数的人力物力财力,背上了天文数字的债务,才总算压下了法兰西的狂潮,摧毁了拿破仑皇帝的宏图霸业,直到今天仍然心有余悸。
而现在,又一次拿破仑皇帝似乎就要冉冉登场了。
没错,决定由谁来统治法国,是法国人的内政,但应不应该干涉他们的内政?
伴随着惊慌和错愕的,是激烈的辩论,无论是在客厅沙龙还是在报纸上,到处都有人在激辩,应不应该以强硬手段阻止波拿巴家族上台,甚至必要时不惜使用武力。
不过,民间激烈的舆论却并没有影响到英国政府,在首相威灵顿公爵的领导下,却展现出了出人意料的平静姿态。
没有好战的公开宣言,没有军队的集结和动员,更没有突然追加的紧急战争预算,什么都没有,身为滑铁卢的大英雄、英国军事荣誉最巅峰的威灵顿公爵大人,仿佛是以一种泰然自若、岿然不动的姿态,注视着隔海相望、恩怨纠结的那个国度。
当然,即使英国政府岿然不动,却没有一个人胆敢无视伦敦的意见,至少艾格隆和塔列朗亲王绝对不会。
如今的英国,正是它最强盛的时期,虽然它在之前的长年累月的战争当中受损严重,但是它相对于法国、奥地利和俄罗斯这些欧陆大国来说,它的人口损失、财富损失反而是相对较小的,而战争的胜利更是让它压制住了它霸权上最大的竞争对手,同时在科学技术的加持下,它的产业在不断扩大发展,可谓是蒸蒸日上,它引以为傲的皇家海军更是遥遥领先于任何其他国家的海军,控制着全世界最重要的那些海上商路和通道。
一句话,英国现在就是列强当中最强者,而且遥遥领先于任何一个竞争对手,它有资格保持平静。
英格兰是沉睡的狮子,一旦它猛然惊醒并且扑向它的猎物,那么就会是不死不休的恶斗,而历史已经证明,在这种连绵不绝的恶斗当中英格兰往往都会是胜利者。
正因为知道这种现实,所以艾格隆和塔列朗非但不想要在这个时候触怒英国引发一场危不可测的战争,相反他们愿意想尽办法安抚这个邻国,获得宝贵的喘息空间。
这支代表团,就是肩负着这样艰巨的使命踏上英格兰的土地的。
年轻的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就是这个代表团的一员。
在艾格隆返回法国之后,希望出人头地的亚历山大跑到了枫丹白露拜访这位至尊的“弟弟”,并且投入到了对方的麾下,而艾格隆看上去也对他颇为看重,把他放到了塔列朗亲王的身边。
就是在塔列朗身边,看着对方的言传身教,亚历山大就产生了投身于外交事业为帝国效劳的想法,而后他就被塔列朗放入到了这次代表团的名单当中。
当然,年纪才20岁出头的他,不可能有资格充当代表团的团长,他是职位是团长的秘书,至于代表团团长的职位,则由巴萨诺公爵雨果-贝尔纳-马雷担任。
这位巴萨诺公爵可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事实上他是一位非常资深的外交官,甚至论资历都不比塔列朗亲王差多少。
他出身于一个平民家庭,在大革命初期他来到巴黎,先是做了新闻记者,因为口才好写文章的水平也不错,他被吸收到了共和国政府当中,1792年起就参加了外交工作。
后来,在政治的风云变幻当中,他选择了和野心勃勃的波拿巴将军合作,而后1799年,拿破仑发动雾月十八日政变成为了法国的第一执政,而这时候才30多岁的贝尔纳-马雷就得到了重用,担任了首届执政府的国务秘书。
接下来他一直为拿破仑效力,在拿破仑称帝之后,1809年他因为自己多年来的功绩受封为巴萨诺(Bassano)公爵。再后来,拿破仑和塔列朗两个人决裂,而1811到1813年间他出任了法国外交大臣。
而在1815年,拿破仑皇帝复辟重建了百日王朝,他又为皇帝效劳,所以在波旁王朝第二次复辟后他不得不流亡国外,直到1820年才被赦免回国。
由此可见,巴萨诺公爵资历深厚,尤其是和波拿巴家族的渊源极为深厚,虽然论威望不如塔列朗亲王,但也算是半个“元老”了,从1792年踏入政界开始,巴萨诺公爵已经在政界和外交界当中已经历经了四十年沉浮,经验丰富,更有着同各国的关系网——艾格隆把这么重要的任务托付给了他,足以体现出对他的尊重和殷切期待。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1830年奥尔良公爵篡夺王位建立七月王朝之后,巴萨诺公爵转而投入到了新王朝的旗下,路易-菲力浦国王在1834年曾经还试图任命他为首相来组建内阁,可惜因为他在议会当中没有得到足够的支持而组阁失败。
正因为一度和奥尔良派合作,所以他和其他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产生了嫌隙,之后也没有再参与到波拿巴家族的复辟运动当中。
不过再后来,他的儿子,第二代巴萨诺公爵拿破仑-约瑟夫-马雷,在拿破仑三世复辟帝国之后又成为了宫廷的廷臣,一度被委以重任,马雷家族时隔半个世纪再度为帝国效劳了。
当然,在这个被艾格隆改动了的世界线当中,“未来”的动摇反复并没有发生,巴萨诺公爵从一开始就坚定地站在了艾格隆这一边,他被委以重任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人会为此感到意外或者不适合。
在巴萨诺公爵的领衔下,这一支人数不多但地位显赫的代表团就悄然度过了英吉利海峡来到了伦敦,他们受到了英国政府礼貌但又刻意保持距离的接待,然后就被安置到了法国大使馆当中。
从这种接待当中,他们都感受到了英国人暧昧不清的态度——也许他们自己也没有想好到底应该怎样来对待突然重新返回舞台中央的波拿巴家族,所以还在权衡当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