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平方左右的房间,书占了三分之二的空间,简直无从下脚。
教授朝他的学生摊摊手,娄,这里实在不是待客的地方。他站在屋子中央,四处看着,耸耸肩说:我只有一张椅子。
弈函说:没关系,我可以站着说。
教授搬过一堆书,放在唯一一张椅子的对面,然后准备坐上去。
教授,还是我来坐吧,我比你轻点,不然这些书会抗议的。
约翰逊笑了,娄,总感觉你太拘谨,没想到,你还是挺幽默的。
娄弈函知道教授给他的时间不多,他把一盒哈瓦那雪茄放在旁边的堆书上,这个给你。
为什么?约翰逊教授的灰眼睛里满是警惕。
欧美人不喜搞人际关系,平时送礼物也是恰到好处的小礼物,绝不会送成千上万的现金,但中人国是礼不嫌多,最好是一只大红包,大把的现钞来得更实惠。
娄弈函把那盒雪茄打开,只有二支,他说:教授,中国有句俗语,叫烟酒不分家,这两支烟,你一支,我一支。
教授很开心地笑了,娄,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雪茄?
我闻得出你身上的烟味。
他惊讶地问他,你也抽?
是我父亲,他抽得很凶。
他把盒子递到教授眼前,教授眼睛一亮,拿起一支,放在鼻子下闻了又闻,抬起眼睛,灰眼珠盯着他,娄,这是顶级哈瓦那雪茄,太珍贵了。
他把那支烟放回盒子里,摇着头,我不会要的。
好吧。娄弈函关上盒子。
你到底有什么事?教授有点意兴阑珊。
弈函问他,教授,在你眼里,我是一个怎样的学生?
教授调整了一下坐姿,娄,你想听真话吗?
当然,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
教授想了想说:你上课很认真的做笔记,从不提问,同学之间的讨论你几乎也不参加,很勤奋,但在学业上不是一个好学生。
是的,我也很苦恼。娄弈函说:我从小就是这样一路学过来的,在国内,学生的任务是认真听课,认真完成老师布置的功课,最后能考出好成绩,就是好学生。
约翰逊教授点点头,娄,这不是你个人的毛病,这是中国学生的通病。
可我在国内被誉为天才,在这里却是最差的学生
你需要改变。
怎么改?
教授摇摇头,娄,我跟你说实话,你需要改变的不仅是学习方法,还有其他许多地方,我想你或许先从其他方面先试着改变,学业上的事,就会迎刃而解。
娄弈函看着教授满屋的书,想起了仇家耀那近百坪米的书屋,里面的书可以算得上一个小型图书馆,但他喜欢看的书,却只难偷偷看。这就是中国式的家庭教育,而娄弈函也是从同样家庭里走出来的孩子,面对完全陌生的学习和生活环境,就会感到无从适从。
有困难吗?教授问他。
弈函向教授坦白了他父亲的教育方式和那些众多的家规。
这位从小在崇尚自由环境里长大的教授,是怎么也理解不了这些的,他甚至觉得娄弈函的父亲是一个法西斯。
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了,再这样下去,肯定什么也说不了。
教授,我想给你看样东西,如有不敬,还请谅解。
教授耸耸肩,我百无禁忌。
娄弈函把裤子退下来,让他看他屁股上的伤痕。
教授看了又看,又伸手摸了摸,然后惊呼道,娄,你为什么不报警。
他提上裤子,这是我来普大之前受到的家法。
谁?谁给你上的刑法。
他低下头,是我的父亲。
教授更惊诧了,那也应当报警,父亲有家暴行为,同样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弈函摇摇头,教授,在中国,谁要是告了自己的亲人,哪怕他确实有罪,也是不孝子孙,反而会被看作是有罪的。
约翰逊教授摇着头,无法理解的思想。
是的。他说:教授,我就是在这样强势顽固的家庭里长大的。
教授难过地说:娄,你感到度日如年吗?
不,除了被打的那几天,却实难受,在我二十二生命中的其他日子里,我过着锦衣玉食王子般的生活。
教授他两只手交叉地放在胸前,身体往后仰着,很痛苦地问,娄,你将来也会用这种方法教育你的孩子,对吗?
是的。弈函说:如果我不来A国,不进普大读书的话,我的孩子就是第二个娄弈函。
教授点点头,他们会一直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之下,用父母的钱买衣服,购豪车,自私,自利,不肯为公共事务出力,没人的时候,会不守任何公共规则。
我在这样的环境里浸淫了二十多年,已深入骨髓。
教授说:娄,你已意识到了,需要的是拿出行动来改正自己。
我
这有点难度。教授笑着说:不过,你是天才。
是的,娄弈函这个曾经被所有人目视为天才的人,却不懂得如何处理同学之间的关系,不肯为宿舍的清洁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甚至不会向老师提出问题。
谢谢你教授,在普大,你还是第一个称我为天才的人。
弈函受宠若惊,一个骄傲的普大教授,竟也称他为天才,他不过是一名籍籍无名的学生。
教授站了起来,拍拍他学生的肩,教授最重要的责任是让自己的学生始终有信心,战胜一切的困难,而不是总考一百分。
娄弈函笑了,教授,十分感谢你的教诲。他说:中国有句颜语,听君一习话,胜读十年书。
教授,我得走了,已经占用你半个小时了。
教授又把那盒烟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