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张幼双回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究竟错过了啥。
她竟然为了小说, 错过了老师家访!错过了张猫猫的打脸高光时刻。
虽然略有点儿沮丧,但很快张幼双又满血复活了,并且发自内心地为自家崽子感到高兴, 特豪迈地一撸袖子:“今天你娘给你做顿丰盛的大餐。”
张衍忍不住微笑起来。
夜色渐浓, 青瓦黑墙之内, 烛光微漾。
张衍跽坐在桌前, 眉眼疏朗动人。
长长的桌案上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
虽然屋里只有她与张衍二人,但听着江南的春雨, 也别有一番温馨清朗的意境。
这么多年过去了, 张幼双也压根没想过要找她那位一夜情对象。
张幼双一边端着碗,一边侧耳听着张衍细细说起今日的经过。
俞先生?俞先生又来了?
回想起其行为举止,貌似是个好人,长得又帅, 张幼双心中好感蹭蹭蹭直往上冒。
默默在心里合十,发自内心地祝好人一生平安。
咳咳。
第二天一早, 张幼双就替张衍准备好了行礼和束脩, 送他出门去上学。
起床的时候,张幼双往外看了一眼。
春雨细细, 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雨雾朦胧。
翻出家里的斗笠和蓑衣,给张衍披上了, 在微雨中, 张幼双送张衍出了门。
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 第一次送张衍出“远门”, 还是住宿, 不是走读, 张幼双顿了一下,忍不住叹了口气。
望着已经出落得如霜雪般风姿隽秀的张衍,眼睛忍不住一热。
艾玛。
察觉到张衍正看着自己呢,张幼双老脸一红,心虚地迅速在眼睛上揩了一把。
干咳了两声,状似严肃地嘱咐道:“到了学校,要好好和夫子念书,和同学相处,知不知道?”
张衍静静地看着她,琉璃色的瞳孔干干净净的,嘴角微弯,眉目清冽,长身玉立:“儿晓得,娘你在家中也要照顾好自己。”
张幼双实在不大习惯这种告别的场面,咬咬牙,将张衍扫地出门了。
大抵上,中国式的家庭都不大擅长表露情绪,哪怕她这个时髦的90后也不例外……
收起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张幼双独自一人返回了屋里。
竟然第一次觉得屋里这么空。
望着这空荡荡屋子,又忍不住要掉金豆豆了。
她其实是个挺娇气的姑娘,家境优渥,沈兰碧女士和张廷芳先生对她都不错。
往前走了几步,这时,屋外忽地传来一阵隐约的笛声。
越过这江南的飒飒的春声,一直传到了这阁楼上。
张幼双愣了一下,似有所觉地蹬蹬蹬冲到了阁楼上,推开窗子向外望去。
却看到张衍站在这淅沥沥的春雨之中。
少年眉目清冽,如高天朗月,半垂着双眸,横笛在唇前,呜呜地吹奏了一曲。
笛声清透,如夜雨敲竹。
此时天色还没大亮,周围人家的屋檐下挂着一盏一盏牛皮灯笼。
拳头大小的光芒,照亮了巷口被雨水冲刷得亮堂堂的青石板砖。
天色是这昏暗的,迷蒙蒙的一片。
隔雨相望中,一曲已罢,少年收起笛子,朝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双袖摆动,转身就走进了这朦胧的江南春雨之中。
张幼双愣了一下,忍不住微笑起来,心情一片轻松,目送着这道贞逸隽秀的背影远去,这才抬手合上了窗子。
算了。
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到脑后,张幼双深吸了一口气,在桌子前坐了下来。
还是干正事儿好了!与其操心这个,不如先把手头的活儿忙完,再去九皋书院旁边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学区房”,这样猫猫以后来回也方便。
目光一瞥,落在桌上这本《四书析疑》上,张幼双翻开书页。
自从上次送信之后,那位不知名的巨巨就鸽了她得有小半个月。
这回终于有了回复,还是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首先对自己鸽了她的事表示了歉意,说是诸事繁忙,一时抽不开身。
三言两语句,性冷淡中透着点儿温和。笔力十分遒劲,力透纸背。一笔一划犹如刀凿般刚健。
说不好奇这位巨巨是假的。不过,这位巨巨十分清醒克制,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
她也不是没想过拜托张衍打听一下。毕竟好奇心,人皆有之。不过在对方没有打算透露自己真实信息的情况下,那她还是尊重对方的意愿吧。
揉了揉脑袋,将信纸往四书析疑里一夹,张幼双目光又落在刚开了个头的第六章内容上。
张猫猫入学的事儿靠他自己就解决了,那接下来就是《镜花水月》出版刊行的事儿了。
《镜花水月》这个名字,还是吴朋义绞尽脑汁替她想出来的,原谅她这个取名废。实在想不出来什么正儿八经的名字。
张幼双嘴角一抽,如果真要她想,饱读绿色文学的她很可能取个什么白月光替身,女配翻身,追妻火葬场。
等到天色大亮,雨水渐渐地停了,张幼双迅速收拾收拾,揉了揉还在一突一突直跳的脑袋,准备出门,
她今天和吴朋义约好了,先去宝晋堂调查市场,再去找一位越县美术界的大手子,一位姓唐的触触,请他给《镜花水月》画插画。
在此之前,张幼双还曾经写信征求过那位巨巨的建议,那位巨巨什么也没说,只是给了她一块不大的玉佩,道是那位唐触触看到了就会明白。
其沉稳可靠,如果不是她已经有了猫猫,大概可能捋起袖子就上了。
等张幼双风尘仆仆地赶过去的时候,吴朋义已经在宝晋堂门口等着了。
吴骚年头戴毡笠儿,一袭白衣,腰别短剑,鬼头鬼脑的。
“怎么这么晚?”少年扶住毡笠儿,十分不满地蹙起眉,目光触及张幼双这憔悴的面容时,又忍不住愣了一下。
“你生病了?”
“差不多快好了。”张幼双也不想多加谈论这个,不就是感冒么,社畜还怕这个。
吴朋义却往后倒退了一步,皱着鼻子,嫌弃地说,“要不今天还是算了吧?”
“来都来了,怎么能算了?!”张幼双义正言辞,正义凛然地拒绝。
“说起来你这样打扮不热么?”张幼双终于默默问出了刚刚一直想问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