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嗓音忽然响起。
“俞先生?”张衍提着灯走了出来,到门口的来人之后,脸上滑过了一抹惊愕和一抹慌『乱』。
张幼双下意识“蹭”地弹了出去。
大半夜站在门口,简直就像是当着儿子的面在幽会。
俞峻可能也是这么想的,被逮了个正着,微微就僵了。
貌似这两只见面的时候,都是很紧张的模样。
俞峻他不知张衍心中所思所想,微『露』尴尬,默了一阵,主动说:“深夜冒昧来此,叨扰了,我稍待片刻这便离——”
这尴尬得张幼双都有点儿头皮发麻了,但俩光这么相处到底也不是个事儿,于是,张幼双忙道:“走什么呀,外面风雪这么大,先生今天就在这儿歇下吧。”
几乎在俞峻开口的那一瞬间,张衍就有点儿急了,“不,先生,我……”
少年忍不住往迈了一步,手上的灯一晃,灯光抖落了一地。
张衍忙扶正了,弯弯唇角,磕磕绊绊地说:“爹爹,能来真的太好了。这么多菜我和娘都吃不完。”
“本来还羡慕别人一家团聚,今我、我们一家人总算能够吃一顿团圆饭了。”
少年透彻干净的双眸,和张幼双五六分的相似,人的时候都显得格外专注,望向这一双眼睛,俞峻一时间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不知不觉间微微松了口气,半垂着眼顺坡就下了。
“……也好。”
张幼双嘴角一抽,光着她都替他们憋得慌。
俞峻和张衍一一后终于进了屋,张幼双飞快地又搬了张新椅子回来。
搬椅子的同时,大脑飞速运转,这样不行,照这样发展下去,这两只都别想好了!
两个人落了座,张幼双抓住机会,迅速倒满了两杯酒。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张幼双恳切地希望她这两杯酒能够帮这两只打破如今的僵局,好好聊一聊。
她也没主持过饭局,根本没有什么经验,倒完了酒,本来想说些什么,两只的目光齐齐向了她,竟然是出乎意料的默契。
那一瞬间,眉眼轮廓竟然颇为相似。
都是略显锋锐的眉眼,不过张衍年轻气盛,猫眼上挑。而俞峻素来比较沉稳,眼帘经常半搭着,更觉柔和。
在这默契的目光投注下,张幼双捧着酒杯,憋了半天,实在憋不出来,放弃了挣扎:“……就、你们别客气,多吃点,厨房里菜还很多。”
紧跟着一屁股坐了下来,埋头吃自己的喝自己的。
基本上每逢饭局,她都是这么个埋头苦吃的状态,让她游刃有余地招待客人,大家一起说说笑笑喝酒划拳,她真做不到。
桌的小火炉上咕嘟嘟地温着屠苏酒。
菱花格心的窗子外面夜雪拍打在窗棂,连翩瑟瑟。
好在张猫猫比她出息多了。
张衍悄悄深吸了一口气,倒满了一杯酒,“这一杯,儿敬父亲。”
“儿,敬重父亲。”
俞峻抬眼静静地看着张衍。
其实很想视若寻常,受之坦然。
但话一出口,却成了颇为疏离的,“我非是你亲父。”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划清界限。
张衍反问道:“难道爹爹就不我当成亲子吗?”
不等俞峻回答,又自顾自地说,“老实说,之我与先生的确有些疏远,但更多是怕。”
少年抿了抿唇,“主要成了先生儿子之后,难免就拿更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怕表现得不好,让先生失望。”
“先生对我而言,亦师亦父。绝不是单纯的夫子那般简单……不论如何,学生血脉中已打上了先生的烙印。”
……
俞峻静静地听了,心头微暖,不善言辞,一向是做得多说得少,故而这回也什么都没说,只是举起手将面前这一杯酒一饮而尽。
张幼双叼着条炸小鱼愣住了。
等等,你不是不善饮酒吗?!
果不其然,这一杯下了肚,酒精带来的影响立刻反应到了脸上。
俞峻俊脸泛着薄红,眉头拢紧,正如夕阳在清冷的秋水上铺开,秋水瑟瑟,清冷微醺。
猫猫倒是遗传了她的酒量,一杯喝完了脸不红心不喘的。
张幼双有意留们两只培养感情,站起身说:“我去厨房看芋头熟没熟。”
毕竟她是真的不得尴尬,别人一冷场,她心里简直难受。
古人以大冬天煨芋谈禅为风雅。
张幼双倒没这么风雅,纯粹是看到厨房里还有几个芋头和红薯,想到小时候她爷爷『奶』『奶』总是烧锅的时候,顺便芋头红薯塞到灰烬底下煨着。
拿起烧火棍,张幼双扒拉出来看了两眼,都已经熟透了,上去软糯糯的,香气扑面而来。
不由食指大动,赶紧忍着烫装了盘。
又百无聊赖地在厨房里坐了一会儿,想着这两只应该差不多了吧,这才走出了厨房。
一出厨房,张幼双捧着盘子目瞪口呆,傻在了原地。
何止是差不多了,俞峻直接被喝倒了!不省人事地趴在了桌子上,眉头紧皱着,面『色』通红,明显是喝了。
张幼双瞠目结舌:“你你你!你俞先生给喝倒了?”
猫猫炸『毛』了,面『色』红得滴血,“娘,我不是有意的!”
“先生查了我的课业,”张衍窘得耳根子通红,“又教了我功课,中间只不过是喝了两杯。”
这……这可实在是……
张幼双幸灾乐祸地笑得浑身直哆嗦。
好半天这才叹了口气。
“算了我来吧,厨房有醒酒汤,你也记得自己喝点。”
认命地走上替猫猫收拾烂摊子。
拽起俞峻的一条胳膊,张幼双眉心跳了一下。
好沉!
在张衍转身往厨房走的时候,张幼双赶紧叫住了,“等等,你先帮我搬进客房再说。”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俞峻搬回了客房,张幼双看着床上的男人犯了难。
明明看着清瘦,但实际上还真不是弱不禁风的麻秆,重量都是实打实的。
此刻眼睫温驯地覆盖在眼皮上。
张幼双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在鼻子下面探了一下。
好烫。
这般皱着眉,毫不设防的模样,有种任由她糟蹋的感觉。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她简直就像金老爷书里描写的尹志平附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