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解疑(2 / 2)

斯人若彩虹 扬琴 5635 字 2022-03-13

算着长辈的会谈还有一阵子,他就顺水推舟,指着老板手里的照片,“那就来一样的。单人照。”眼睛是笑,也不知是那种意味。

总之,赚钱的生意没有不快的道理,周致诚坐了会儿,排到他号,他就进去摆拍。

摄影师拧眉:“这位先生,你动作不要那么僵硬。”

“好。”周致诚蹙眉,身体贴住外景的树木,

“表情再自然一点。”

“就这个表情。”他落字成音,摄影师本想劝,却看到这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宛如一个木楞的娃娃,每一寸肌肉都调动不起温度。

咔擦。

拍摄终了,

长青树下,站着一个衣装革履,眼睛看着前方,唇角像是勉力笑了又像是没笑。

相片里这个人,总算是周致诚了:温良恭俭、礼义廉耻都一并剔除,连父亲的爱都懒得再争了。

他自己感到有一点悲哀,但已经很久了,很久很久都忘记了如何是真正的笑。

生活在比较声里,生活在不被偏爱的那方情绪里,努力往上蹦却好像没什么用的感觉,很久了。

所以拿到快照的时候也盯了很久,最后攒出一抹笑,好似见到了彤日出云。没有了假象。

也是在那一刻,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父子、兄弟在被人尊重的前面不值一提,连简小姐都能论斤挑两的他,不想再做一回鱼肉。而机会跟真相一样都在相片里。

“许广平。”将相片放进西装内侧口袋里,他又成了那个儒雅的周二公子,脸上表情动了动,转身去接父亲。

·

隔日一早工作日,他借口出差,实则亲自来到了私家侦探所说的那间市中心出租屋。甚至他早有准备,花了高价在黑市上请人配了这里的钥匙。

林晓月坐在轮椅上给花浇水的时候,听到了门口的开门声,起初以为是许广平回来了,花洒都没放,高兴地转头喊:“广平。”

“林小姐,好久不见。”门口站着周致诚,他抬手将门从背后关上,

花洒落在地上,水渍飞溅,发出碰得一声。

林晓月故作镇定:“什么林小姐,这位先生,我不认识你,再不出去,我要报警了!”她指节冰凉,战战兢兢去掏出手机。

其实她没道理害怕周致诚,毕竟她才是受害者。只不过,如今重病缠身,还对美好生活贪恋无比,没那么多日子跟他们耗了,也不想跟他们耗。所以才怕。

怕日子无形里又少一天。

“我听说你身患重症。”周致诚一改人前儒雅,在椅子上坐下,抽出一根烟递到了嘴畔。

香烟很快燃起,烟雾喷一下散开,猩红的蒂。

她咳嗽。听见他说:“你这屋子里都是许广平的照片,想必很恩爱。反正你都要死了,我们做一笔生意怎么样?”

“生意?”

“是。”周致诚将烟夹在手指间,轻抬眼皮,“你肯定也考虑过你死后,许广平的生活。你一了百了,他却光是让你金屋藏娇就欠了银行不少钱。何况还有杰尔顿的的债务……”

脸上细微的表情没有逃过周致诚的法眼,他唇尾上挑,笑。却不再说话,等林晓月先开口。

林晓月那时就想:到头了。再好的日子都到头了。

她在网上托人去买特殊的兴奋剂,意识就变得更清醒。无数次睡醒后看到广平彻夜难眠的样子。

生活不止快乐还有金钱。

思绪里辗转良久,理智却在告诉她,或许周致诚的到来真的可以是让广平逃出升天的机会。“你能给我什么?”先问了报酬。

周致诚说:“这栋房子以及你跟许广平的债务一笔勾销。”

不是没有犹豫过,但周家钻法.律空子,而要让广平自由,也只有周家办得到。“那你要我做什么?”唇部发颤,眼神发直,林晓月说这话时,紧紧看着周致诚的眼睛。

周致诚唇勾了一下,烟蒂燃到手指,不觉得痛:“我想要——”他字正腔圆,最后几个字宛如消音,

林晓月反应了良久,才震惊重复:“你要我……杀……”

“杀了周丰林。”一劲站起,周致诚居高临下,看着她。

林晓月仰头:“我做不到。”

周致诚洞悉一切:“不,你做得到,我会给你专门的训练,也会给你的兴奋剂加入更有效的药剂。”

“为什么找我?”

一道无声气音,周致诚像是想了很久,又像是没有想很久。总之他就这样回答了,“因为——可以一箭双雕。”

那时,林晓月不懂一箭双雕的含义,甚至在近三个月的偷偷训练里也没有悟破这句一箭双雕。

只不过等她死的那天,一切正如周致诚想要的那样。

“他一箭双雕,一雕是哥哥周丰林的命,一雕是杰尔顿具有人文关怀的企业形象。他算计好了一切,请了一个最不可能的凶手去作案,而自己全身而退。”双臂撑在病床前的栏杆上,骆承川的声音传入薛渺渺的耳廓里。

此时距离周致诚炸燃烟雾弹逃生已经过了五个小时,被医生诊断为腹部受创的薛渺渺刚睁开眼一个小时。

骆承川知道她这种性子极为关注案情,于是第一时间就把情报告诉给她。

他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病号服的短发女人,报告案情的声音详尽无比:“呐,以上这些消息呢就是杨警官审问杰尔顿那位周老先生后分析出来的。据说,周老先生自己都没料到周致诚是这样一个人,若不是周致诚自己败露,大概再过不久,他就会把大权交出去了。”

“诶……你们怎么都围着我?!”专注力一级棒的薛渺渺听人讲话的时候,眼里只有骆承川。

听完话,抬眼才发现,这哪是只有骆承川一个人,简直有满屋子的人都在病房里看着她。

于静、孟刚、薛大宝贝、甚至忙得陀螺转的周女士都在看着她。

“你怎么只看见骆专家了啊。”于静高声打趣。

周女士紧张地问:“你肚子有没有好一点,女人的肚子可是很重要的。”

周大宝贝胳膊肘撞一下周女士:“肚子,肚子,注意场合。”

骆承川无声,征询地看进薛渺渺的眼里,好似也是在问:刚刚真的只看见我一个人了吗?

薛渺渺目光触过去,

盯一下,

视线相碰,

飞速挪开。

她目光落向点滴液,高声转移话题:“你们不要纠结这种问题,还是周致诚比较重要。你们说周致诚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在那种关头突然暴露自己啊?”

“因为颜面。”骆承川早已想到答案,他看着她说:“周老先生说他从小自尊心很强,我想,一般有两个孩子的家庭里会有比较,而周致诚是次子,若这时他自尊心很强就容易对外界的看法有过多的想法。既然林晓月的死跟他有关系,那么周丰林的死也就和他脱不了干系。”

“他没想过许广平和林晓月能够透过相片传递讯息,所以没有想到许广平会发现林晓月不是心甘情愿的自杀。所以——”

“所以——”于静孟刚他们齐声说:“时间越往后,他周致诚走的越高,到时候我们发现真相把他拽下来,他就摔的更无尊严。不如自己表明,在最不起眼的时候,起码不会摔到最痛。”

“所以——”骆承川的眼神却看向薛渺渺,依旧在无声问:“所以,你刚刚是只在看我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