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我说......”
“........”
然而,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静默的死寂。
“好,我理解了。”
于是,降谷零在死寂中略微向后仰了点, 双手向两侧利落一压, 是一个相当从容而熟练的静止手势:“有关于你们几个今天突发恶疾——不仅短信轰炸我的手机,用阿薰威胁我,甚至还惨无人道地强制把我拖到这种地方,导致我连午饭都没得吃的事情.......”
叩叩——叩叩——
“降谷先生?”
就在这时, 公安后勤的脚步声忽然停在了门口。
她抬手礼节性地敲了两下警察厅办公室的门, 顺手去拧门把手,边习惯地往里走边汇报道:
“降谷先生,最新的审批结果已经下来了!他们说您开会中途就先离场回来了, 所以我直接带着材料过来, 希望没有打扰到——”
然而, 下一秒——
一切声音猛地戛然而止!
她推开门,却在一瞬间直接和办公室里一一三四双眼睛对上了视线.......
“.......”
那间原本整洁空旷的办公室里鬼知道什么时候挤满了人!所有人全都在此刻齐刷刷地瞳孔放大, 表情呆滞,静若花盆........萩原研一手里的“假面骑士正义之匕首”还戳在降谷零的脖子上——
但不愧是警视厅的厅草,他在那刹那迅速把手一抽,清了清嗓子,笑容完美:
“您好,这位小姐?”
后勤公安吓得声音都抖了:“你你你挟持........”
“没有挟持!你什么都没看见!”
降谷零头疼至极地踹了脚旁边这家伙,边揉着眉心边对她说道:
“去做你的事, 半个小时以后再过来,麻烦了。”
——砰!
厚实的警视正办公室木门被迅速合上。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刚刚那一点莫名的小插曲被迅速清理了出去,整个空气再度陷入一种暗流涌动的死寂。
降谷零深吸了口气, 又头疼又无奈地环视过自己这一屋子抽风的同期......这群货在把他直接从会场绑架走的时候,甚至都给了他一种自己命不久矣错觉,似乎他们其实真的已经想刀他很久了:
“......行了,我大概了解你们的意思了。”
“但是你们到底是想说阿薰没有死?还是他突然又复活了?”零的语气非常和缓,几乎有种在哄小孩的感觉了,“慢慢说,别急......你们是在哪里看见的?”
“如果是松田的办公室的话,那其实有可能是线路问题,目前想要通过黑客手段制造出虚假的影像其实相当容易,反正他上这种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喂,金毛混蛋。”
被特别点到名的松田额头青筋抽搐:“.......你不相信我们说的话就直说行吗?你诽谤我干什么?!”
我相信你个锤子。
你这卷毛混蛋倒是想想自己去参加决战之前怎么跟我保证的?你看你到最后有哪怕一丝丝地做到你跟我发誓的听指挥吗??!
“这个嘛,我们还可以再商量......”
降谷零面不改色心不跳,说话还是慢悠悠地。
“我也不是不相信你们。但是,当年也确实是我们一起亲眼看见阿薰下葬的,每个环节你们也都参与了,那场事件也已经过去两年了,结果你们到现在突然跑来跟我说阿薰其实还活着也实在是稍微有点........”
“zero。”
“嗯?怎么了hiro?
诸伏景光不愧是最会治他的亲幼驯染。
猫眼青年一句废话都不多说,直接把平板电脑打开了,几下调出个页面按下播放键。
即使是刚刚结束的节目片段,有人也只在短短半小时内就已经完成了剪辑上传的一系列工作。画面上的年轻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定制正装,笑得眉眼弯弯,光照在他脸上,洒出一个恰好的温柔弧度,就好像.......
下一秒——
叮呤哐啷咚!!!
降谷零整个人差点直接从椅子上翻下去!
几乎是顷刻间,他就跌跌撞撞地冲过来把东西从景光的手里一把夺走,“哐”地半跪在茶几边的姿势反复拉回进度条,紫灰的眼瞳紧缩如针,带着熟练枪茧的手死死指着那张脸颤抖:
“这......这不可能.......”
其他人:“........”
......什么叫标准结局啊?
结果,现在反倒轮到这群之前发疯的家伙来安慰他了。
萩原研一满脸“关爱有延迟的火星同期”,仿佛三十分钟前那个被惊到浑身冒冷汗的家伙不是他一样,慈爱地笑着:
“没事的,零酱你冷静点,我们也很奇怪这件事,所以先来找你商量商量嘛。毕竟班长他现在有家里人要照顾,还有工作要处理,我们拿这种危险的事去折腾他实在不太好。”
“不是,你们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降谷零满脸发青脱口而出,说出来了才觉得哪里不对,又狠狠地挠了几下金发:“啧,不对!”
“这还商量什么啊,应该是你们几个现在还在这里跟我废话干什么?!现在才下午,成步堂法律事务所肯定还没下班,赶紧直接去找人确认成步堂薰现在的情况啊——”
“那是因为我们这边有几个情况。”
这时候,松田阵平终于缓缓地说道,指间烟雾缭绕,火光明灭:“首先,第一个情况是现在这个事情太诡异了,我们最好还是不要贸然行事,所以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决定先来找你一起好好讨论一下,就怕万一真的有什么陷阱。”
零问道:“那第一个......”
“第一个情况,是我们其实也已经伪装成客户,试图联系过成步堂法律事务所了。”
景光接话道:“但是,接电话的那个前台只说他们所长现在不在,而且这几天都请假了一直没来上班,似乎是身体方面又出了什么问题。但应该是旧病了,让我们不用担心。”
一旁视频里的青年人还在节目里微笑着回应大家的夸奖,神情温和明亮,完全看不出任何一丝病痛和疲惫。
萩原不自觉地多看了他几眼,但画面却似乎将他带回了那个银座的天台上,又再次看见那道单薄的身影独自在风中颤抖着咳嗽,用纸巾抵住嘴唇,尽量不打扰到其他人。
他忽然忘记了自己当时究竟在害怕些什么,为什么就没有过去抱住他,至少也能稍微给他一点温暖的支撑。毕竟,这完全就是薰的性格,所有的难受和脆弱都一定会被他掩藏在完美的表象之下,没有人会注意到那个在电视上年轻有为,被万人称颂的青年才俊,在背后独自疼痛得俯下身去的样子。
只是对方前台的话也说到这个份上了。
他们现在作为和薰“并不相识”的陌生人,已经失去了继续追问下去的权利。
只是陌生人而已........
不管他们曾经有多亲密,又有多少次相拥,在对方的生命里留下过如何深深刻入灵魂的痕迹。
但时过境迁,已经没人再有去贸然过问他的新生活的权力,因为他们已经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了。那种感觉明明在意料之中,但却又仿佛钢针般深深地刺进了心口里,拔出来的时候引起神经一阵麻木般的钝痛。
松田搭在膝盖上的双手下意识地用力攥紧了。
降谷零叹了口气:“果然......是这样啊。”
“所以零你也是一直都真的没有注意到阿薰的存在吗?”
萩原略微侧过脸,望着那道慢慢走回桌边的背影:“我还想着你们安全部门的人可能会有比我们更多的消息呢,毕竟就目前情况看来,他的身份也不低,这样都没有被公安监测到?”
“拜托,我们也很忙的,肯定得首先抓下了通缉的高危罪犯。”
零向后倚靠在转移靠背上,捏了捏抽痛的眉心:
“平时的事都已经处理不完了,公安哪有时间天天盯着没案底的普通人查啊。你们真是已经把我想成什么了,九头蛇吗?”
松田有些好笑地盯着他:“降谷·九头蛇·警察厅大魔王·公安头子——”
“唉——好了!”景光无奈着一把给这人推一边去,“但是今天这个可是直接上每日新闻了,零你在开什么会,居然真的完全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吗?”
“我有什么办法,公安今天从早上十点开始吵,直接吵到了下午一点,中间都完全没休息的,我敢偷摸玩手机他们不直接劈了我才怪。”
降谷零明显颇为头疼,双手捂着额头撑在办公桌上:“说起来,这个议题也确实已经吵了好多天了——”
“——就是之前检察厅和律协提交上来的陪审团改革议案,由于前段时间那个闹得沸沸扬扬的一家三口抢/劫杀/人案而被要求在最近就强制试点,但是目前的反对意见也不少。”
“反对意见?”松田挑眉。
“对,比如公安就很担心这种直接把普通群众,作为关键陪审的做法可能会导致一些比较机密的案件的信息泄露。”零解释道,“都不说国家机密了,商业上的知识产权肯定是泄露的重灾区,而且向普通人公开过于详细的犯案手法信息,也可能引发模仿犯。”
他的一根食指抵在下巴上,金发下紫灰的眼瞳微眯,又说道:
“但是,那个想要试点这项制度的律协会长,是叫成步堂龙一来着......他的提案倒是也有一定的道理,毕竟对于那些习惯于毁尸灭迹和钻法律空子的犯人来说,陪审只需要基于情感和逻辑就能做出判决的威慑,其实也是相当巨大的。”
景光皱眉:
“那经过你们的讨论,这件事最后要怎么说?”
“我们没有得出一个确切的结论,只能之后再议。”降谷零摇摇头,“所以,听说检察厅那边为了能更深入地均衡各方利益诉求,决定干脆组织一个能包含四个主要牵涉机关的‘四方大会’,来一起好好地讨论一下这件事。”
“四方大会......?”
萩原研一忽然眨了眨眼睛:“那会去参加的应该是警视厅,检察厅,法院,还有律协......等等,零你刚刚说那个律协会长叫什么名字来着??!”
“啊,我记得是叫成步堂龙......”
他突然猛地卡住了。
“.......”
等等,难道不就是和现在的阿薰一个姓吗?!这根本就是他亲养父啊!!!
既然这样的话,作为这个提案的提出人之一的成步堂龙一肯定要代表律协参会,那作为他儿子和左右手的成步堂薰肯定也会跟着去!
这个行程必然是固定的,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我们其实根本不用在这里纠结那么多了。”萩原还有点恍恍惚惚地感觉不真实。
“.......只要参加四方大会,就一定可以见到阿薰!”
——?!!
霎时间,他话音根本还没落,有两个家伙就已经触电一样窜起来了!
松田阵平抬手整了整自己西装的衣襟,轻轻咳嗽两声。
但戴着墨镜的脸上倒是依然看不出神色波动,大义凛然地开口:
“抱歉,我想到我可能还有点工作,得现在就先回警视厅一趟......”
“我也是,不好意思啦。”诸伏景光脸上的笑容完美,三分温和六分歉意,以及一分只有幼驯染才能隐约看见的狡猾的猫尾巴,“我也还有个会要开,我也先走......”
“走什么走!坐下!”
降谷零只感觉自己的脸在抽搐,咬牙道:“你们俩想干什么?!”
“都别想了——由于这次四方大会的改革幅度较大,级别很高,所以警察代表是直接从警视长里面开始选.......不然你们以为我为什么现在会在这里?”
“啊,那个我之前也听说了呢。”萩原在笑,他从头到尾完全没动,“所以即使零是警察厅最炙手可热的天才,也没有办法参加呢,至于我们就更别想啦。”
景光轻轻歪了歪头,好像终于隐隐约约地看见了坑的形状:
“所以你是明明已经知道了还告诉我们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