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条晶莹剔透的摘星路映入眼帘,这里是太安城最高的地方,坐在上面甚至可以俯瞰整个京都的风光,虽说有着谕制的嫌疑,但离阳皇宫里面的诸位陛下却都未把这谕制放在心上,老人盘坐在玉石台的边缘,并未担忧高空险峻,只是安安静静的望着头顶苍穹,这样的天,真是百看不厌。
很快,有位灵气四溢的俊秀小书童拿着件棉袍外衣给老人披上,唇红齿白的书童跟着坐了下来,同样不惧高,百无聊赖的望着太安城繁华夜色:「监正爷爷,这天上到底有什么呀?自从我来到咱们院里,您老人家都看了两年半的功夫,应该能够看清楚上边了吧?」
钦天监第一人,监正南怀瑜轻笑出声:「别说是我了,哪怕是那位黄龙士都看不透这浩瀚无际的苍穹啊,人力穷有时,天人当何如?」
小书童听到这位黄三甲,脸上迅速洋溢起好奇无比的神情。
「监正爷爷,你不是有天眼吗?那个姓黄的爷爷说过,您有第三只天眼哩。」
「唉,那不过是黄三甲为了以天下为棋盘布局落子,若是论望气之术,我八辈子都比不上他。」
书童与南怀瑜谈天说地。
接着只见他那张白净的小脸之上泛起浓浓的愁苦,小人也有烦恼。
「监正爷爷,这几日怀玉姐姐好像不喜欢我了,她每次见到我,脸上都极不开心,是不是我哪里招惹到她了呀?」
南怀瑜轻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啊,玉儿只不过是想念某个去到上阴学宫的家伙,我当时没有同意她跟着一块去,所以她是在与我生闷
气,你整日跟在我屁股后面端茶送水,你说说,她对你能够有好脸色吗?你这是遭遇到了无妄之灾。」
南怀瑜望着西南方向,感受到那甚至都令他骇然的浓重紫皇气运,老人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家孙女与那位殿下之间牵扯实在太深,而更令这位钦天监监正不解的还是陆泽身上气运上涨速度奇快无比,这仅仅出去还不到一月时间,就已成长到了如此骇人听闻的地步,当真是匪夷所思。
哪怕是搁在那乱世春秋当中,离阳先皇身上之气运都未曾有如此薄发之迹象。
「气吞万里如虎。」
「可毕竟你还如此年轻,当真不怕把自己撑死了吗?」
「这硕大的太安城里有很多人都希望你能够死在外面,这次已经彻底得罪了北凉,虽然那边在明面上不会有着太多动作,但拂水房暗中刺杀想必少不了,再加上太安城这里贵人已然下定决心,如今陛下心思未定,老夫哪里又敢让宝贝孙女跟你一块去到上阴学宫?」
「帝王星象,偏偏又是桃花命格。」
「唉!」
「我只能尽可能的替你在皇宫那边遮掩几分,以后你造化如何,究竟能否龙跃天门继承天下大统,就看你自己了。」
......
北凉世子徐凤年在万千铁骑拥簇下回到凉地。
这次北凉军的调动成为了离阳朝堂上下争论不休的话题,当然不是在争论是对是错的问题,而是在讨论如何来罚的尺度,离阳境内军队之间跨州调动乃是大忌,哪怕是乾州凤州骑军尽出围剿曹长卿,也是提前做好了诸多铺垫事宜,而北凉这次竟然胆大妄为到数万铁骑出凉地,北凉一时间便成为了朝堂众臣攻讦的对象。
北凉王徐骁之所以一再拖延离京的时间,很大程度就是因为这件事情。
太安城里甚至有些人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把徐骁彻底留下,韩貂寺一行人与几日前已秘密回到太安城,尽管与那位曹官子在乾州经历一番生死相向,但好在他们是占据主动的那方,最终逼迫曹官子强行入到了伪境,一入伪境,这辈子再想真正入陆地神仙境已是奢望。
北凉听潮亭,有位白狐脸儿倚靠在三楼栏杆处,望着府中夜色。
刚刚北凉王府迎回了世子殿下,尽管徐凤年回府以后便来到了听潮阁与那位师父李义山见礼,可府中很多人还是能够察觉到世子殿下此番出行后变化很大,那抹隐藏于笑容之下的疲倦清晰可见。
「难得,见到南宫先生如此闲暇。」
南宫仆射的身后响起略显沙哑的嗓音,白狐脸儿转过头来,望着不远处那位下了楼的枯藁文士,笑着摇了摇头:「难得见到李军师下楼。」
国士李义山当初便是徐骁身边左膀右臂,与西蜀世家赵长陵一左一右共为徐家军师,只是那位赵长陵在大军破开西蜀国门前病逝,只留下李义山辅左,这些年宛如定海神针一般住在听潮阁顶楼。
「赵军师有心事?」
白狐脸儿接着望着眼寂静无比的北凉王府,远比世子殿下回府本该是极为热闹的场面,只是如今北凉王徐骁还留在气氛诡谲起来的太安城中,两位郡主也分别在江南以及上阴学宫,以及那位去到龙虎山的黄蛮儿徐龙象,硕大王府竟是如此冷清。
李义山笑着点了点头。
今日本该继续朝着听潮阁四层楼继续走的南宫止住脚步,本该端坐在顶楼处理北凉无数事务的李义山则是下了楼,二人显然都有各自心事。
「先生是担心世子殿下?」
「不是,凤年这次出去吃了个大苦头是好事,因为我与他父亲现在还好端端的活着。」
「先生是担心被强留在太安城的北凉王?」
「不是,何来强留二字?离阳皇帝没有足够的胆量与北凉撕破脸皮,既然连世袭罔替都已经颁下,这仅仅数万铁骑出凉州的小事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孙希济那伙子八国遗老在故意恶心人。」
「那先生为何而扰?」
李义山此刻眉头不受控制的皱起,尽管眼下发生了诸多不利于北凉的大事,但这位经历过春秋国战洗礼的名士并未表现的如何失态,因为一切都还在他与徐骁的掌握之中,唯独有件还没有确定下来的事情令李义山心里感到极度不安。
「昨夜自青州传来了条消息。」
「尽管其中并未有多少有价值的东西,但我感觉很不对劲。」
「那位在乾州让凤年栽了个大跟头,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北凉分割之势更甚的年轻人,远远没有人们想象当中那般简单,离阳的那些老东西们翻不出什么风云,未来大势如何,终究还是要看年轻人。」
南宫仆射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