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璎道:“我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有说植树能够防风固沙, 可惜栽树见效过于缓慢,无人愿意耗费时间。可见黄河之患这一顽疾,既要对症下药, 又要沉得住气。”
孙婉芸将徐璎方才问到的青楼之事联系起来, 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抬眉道:“大家是想将剩下的青楼娘子迁到黄河上游栽树?”
徐璎颔首, “我是有这个想法,但不知道她们是否愿意。”
经此一事,徐璎觉得自己做决策之前还是要仔细思量。
孙婉芸思衬道:“若不再往上, 在西戎边地镇平尝试?那里本就有我朝重兵把守,而且如今西戎已平定,本当迁移居民, 繁荣荒地。”
“以植树五年作为条件赐那些青楼娘子良籍,贴补银钱,五年以后分其耕地,安身立命,而其中不乏有手艺者, 大家亦可在此设置供商队出行的关口,立市互相买卖, 自亟墨而来的白叠也直接在镇平处置, 再行发往各地售卖。”
镇平原本是军事用途, 紧挨西戎,要发展这个城市就得不断填人,但过于偏远,不会有人愿意在这个地方安家,拿来流放罪犯都得是杀人越货的重罪。
章余赞同道:“许多女子都是迫于无奈沦入贱籍,如能脱籍, 就是倒贴钱也要去镇平,便不怕她们再隐匿自己,大家可效仿先朝,下旨单立女户,让她们能够安心地在镇平栽树耕地,纺织贩卖,那些女子既有生计,镇平也能因此兴荣,一举两得。”
孙婉芸补充道:“尤其是吸引商贾最为重要,不妨减免镇平商税,商人重利,更愿意在镇平交易,只要有了人,其他一切就都好办了。”
徐璎被孙婉芸的超前眼光吓了一跳,重新审视孙婉芸一番,感觉让她窝在中书屈才了。
“孙婉芸,此事是你的想法,那就交给你主持吧,不过从中书出去,做一个边地的县令,你可愿意?”
孙婉芸微怔,呆愣半晌,猛然回神,屈膝跪拜,郑重道:“微臣绝不负大家重托。”
徐璎将她扶起,“植树造林非易事,繁荣一城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成的,你去以后听到的是赞扬也好,贬低也罢,我都希望你能够秉持初心,坚定前行。”
章余在旁边酸得冒泡,不过也确实佩服孙婉芸,总能将每件事做到最好,迅速抓住机会,不容小觑。
大概敲定几个具体的要点,徐璎回到院中,见花大娘带着众女战战兢兢站在大路中间,如履薄冰,徐璎一进来,花大娘就扑通跪在地上,高声求饶:“民妇不知大家驾临,一时失言,冒犯大家,万请大家恕罪!”
徐璎赶紧将她扶起来,“不是你的错,确实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致使娘子们无处容身,我已和我的臣子商议对策,预备在镇平植树固土解黄河之患,发展纺织,吸引商贾云集于此,繁荣镇平,若有愿前去者,脱籍为良,植树五载可立女户,赐耕地,另外西域白叠也将入镇平之仓,处理以后贩于天下,不知可有愿意前去之人?有何忧虑之事,亦可告知于我。”
众女难以置信,她们竟然有摆脱贱籍之日,像是做梦一般,从进入青楼的那一日起她们就死了心,最好的结局都不过是被赎出去养作妾室。
花大娘阅历广,没她们那么天真单纯,考虑得更多,小心翼翼道:“大家,我这些娘子们从未下过地,做些粗活还好,可植树耕地就不在行了,什么草木,菽麦,那都是精贵的东西,没有点经验做不成,恐怕不如大家期望……”
徐璎点头,“你的担忧无不道理,我会派遣一批农植经验丰富的专人前去镇平教导,而且我打算设镇平、安昌和垂云为试点,只是试验,如果成功了再在其他地方推广,失败也无妨,到时候若有无处可去的人,我再另外安置。”
镇平土地虽然广阔,但徐璎怕单单一个镇平容纳不下那么多人,和孙婉芸和章余商讨,另外加了安昌和垂云。
垂云位于北狄境内,有夏承烈在北狄,兼之北狄可汗不会有什么意见,迁移晋人入北狄也有利于相互交流,多重因素下增添了垂云。
众人闻言又是倒吸一口凉气,还从未听说过拿几座城池作为试验的,不过转念一想,似乎有点道理,如果效果好,证明了政策是有利的,能够减小风险,避免损失。
花大娘又询问一些细节,孙婉芸一一作答,徐璎坐在一边,不由暗暗赞叹。
大致细节都商量好了,孙婉芸起草诏书,章余虽无右相之名,但掌管实权,这次出来也拿了程观之的相印,既合规,又不完全合规,任命孙婉芸为镇平县县令,负责领人植树,西域棉花送来以后加工棉花。
商队免税的事情还得回去和众臣商议,徐璎是打算跟诸国签订协议,不过这里头的门道比较深,细碎的东西多,徐璎不精通,想着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