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慈爱地看着他们,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头道:“好了,该去休息了,外头全是雪,你们就在客厅里睡吧,明早再跟我一起过去。”
几个孩子依偎在她身边,濡慕地喊着院长妈妈,又主动帮忙将碗和锅都洗干净了,这才一起离开了厨房。
院长最后一个走出去,啪地按了下墙上的开关,于是温黄的灯光消失了。
可江一饮还呆呆地趴在窗台上良久,眼前似乎还有那些孩子一脸幸福的表情。
只是当时的她其实并不能理解那是种什么表情,因为孤儿院的孩子们永远都是无精打采的,而工作人员在绝大多数时候也是一脸不耐烦的,她几乎都没见过谁露出真心的笑容。
伴随着这些陌生表情一起刻进她心里的,还有拼凑出来的一碗鸡蛋羹的形象。
半碗的样子,上面有许多小孔和裂痕,看上去不是很有弹性,颜色是有些黯淡的淡黄。
以及非常、非常、非常好吃,吃完以后会露出一种她不懂,但看得出来很高兴的表情。
她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声,看完孤儿院的小伙伴们吃鸡蛋羹后她更饿了。
搓着手站稳后,她鬼使神差地从窗台上抓了一团雪,放在左手掌心中,右手搓搓捏捏,尽量把这团雪捏成了扁扁的圆形,再用手指在上面戳了许多小孔。
在她眼里,这块雪饼披上了鸡蛋羹的外套,她张大嘴巴咬了一口,用自己小脑瓜里所有的想象力,假装自己在吃一种非常非常美味的东西。
然而口腔中只有冰冷,雪化作水顺着喉咙往下,将寒意一直带进了胃里。
她一个激灵,将剩下的大半块雪饼丢掉,委屈地瘪了瘪嘴,看着一片黑暗的孤儿院,小小的孩子第一次生出悲凉的感觉来。
最后她跌了好几跤,才抹黑回到了房间中,将已经湿掉的外套和长裤脱掉,她就这么缩进了被子里,然而并不能得到半分温暖,她拼命蜷缩起身体,将硬邦邦的被子用力裹紧,不知什么时候才在寒冷中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孩子们被喊起来的时候,才有人发现她发高烧了。
然而去医院是不可能的,孤儿院的预算里甚至没有足够的医疗费用,工作人员从瘸了一条腿的柜子里翻出脏兮兮的纸包,从里面倒出一片也不知是否过期的药片来,想了想又掰成两半,用只有一丝毛毛热的水喂给她吃。
江一饮只觉得心口都在灌冷风,哪怕只有一丝热量的水也让她渴望不已,于是抱着杯子不放,咕咚咕咚将一整杯水都喝完了。
工作人员好不容易从她手里抢过杯子,不免骂骂咧咧:“好几个孩子要喝的水,你一个人就喝干净了,真是讨债鬼!”
她不得不多跑一趟,给还没喝到水的孩子们再倒了一杯水过来,因为这点“多出来的工作”,一直到院长陪着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走进来时候,她依旧在骂骂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