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蔺大人来了。”

顾荷抬头，便见蔺麓闵一身玄色对襟长袍，步履匆匆，风尘仆仆。

“他们没对你用刑吧？”他站在门口，眼里愧疚、阴郁还带着其他莫名情绪。

“没有，表哥救了我，”顾荷无所谓笑了笑，“进来喝杯茶？正好表哥也在。”

蔺麓闵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鞋底粘黏着泥土，身上有股淡淡的汗水味，这并不符合礼仪。

“好，”罢了，一会儿再回去换衣裳。

昨日守了一天，今天事情还没收尾他就急着赶回来，中途没来得及换衣裳。

顾荷将他带到里面，拿出糕点，倒了盏茶，刚寒暄几句，便有病人来找。

“你两先聊，我出去一下。”她不好意思说。

等她一走，屋里两人不约而同止住话头。阳光倾洒，安静而静谧。

苏案瑾一身月牙色长袍，手执金香玉的扇柄，嘴角始终勾起未知笑，纨绔浮华，富贵又风流。

与之相比，风尘仆仆的蔺麓闵身上难免带点寒气，好在这并不损他半分容颜。

他忽然道:“虎啸峡的白皓轩与她的夫人不知所踪，目前安槐县全城广贴通缉令。”

苏案瑾笑容不变:“他就是此次屠杀渔民的海盗？”

“不是，但海盗自然是要清剿的，”蔺麓闵定定看着他，“我们的人朝南追出三十公里，他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朝南是月亮岛？据说那边海面宽阔，水势湍急，再往内，险境突起，群岛耸立，呈合抱之势，可攻可守，无人敢入。”

“那叫龙吟岛，岛主姓苏。沈公子对那片岛屿十分熟悉？”

苏案瑾与他斟了盏茶，笑容清浅，“沈家商号遍地，这些年更是打算出海贸易，自是有所了解。”

“沈公子博闻强识，涉猎广泛，不知可晓得易容之术？”

“江湖伎俩，了解一点。”

蔺麓闵深吸一口，目光转沉:“那沈公子可知什么江湖伎俩，能让人死而复生？”

后面四个字叫他咬得死死的。

“想必是没有的，”苏案瑾勾唇，“除非他从未死去。”

蔺麓闵眉头紧皱，眼底幽沉而愤怒，“苏案瑾，看着我愧疚负罪，你很开心吗？”

他以为他死了，连带他的娘亲和弟妹，一家人死在那场大火中。

一向光明磊落，清白无求的他，一瞬之间背上数条人命，愧疚负罪压得他辗转难眠，喘不过气。

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想到这些，他只觉自己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简直是笑话。对顾荷的真心与内疚，也是笑话。

“蔺公子在气什么？”苏案瑾放下手中折扇，收了嘴角笑容，慢条斯理道，“那场大火可是因你而起？”

“若我无保家护亲的能力，可会死在那场大火里？”

“我们自此被迫离家，东躲西藏，夫妻不能相认，亲人不能团圆，这些都不是伤害吗？”

富贵不再，风流尽失，取而代之的是沉着冷静，高洁与典雅。

整个过程，他甚至还是那副语气，不曾有一点起伏。

随着他话语落地，蔺麓闵心底的怒意顿时消散，是啊，如果不是那场大火，他们一家团圆，安稳平静地生活在一起。

尽管这种日子可能不会太长久。

但也不该由他打破。

愤怒与被辜负消失，蔺麓闵恢复平静，一向温和的目光甚至有些幽沉，“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你引着我了解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