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匆匆一面疑似故人(2 / 2)

红将 林与舟 4144 字 2023-10-22

老头老太太们操着典型的东北口音,豪爽的笑声不断干扰着女人本就不明朗的视线。

林酒站在进站前的平台上,迎面遇到了正要进站的旅游团,鲜艳的蓝旗飘扬着,导游带队,大约有80多号人。

人声熙攘,她被人潮推搡着,一面逆向跋涉,一面又要护着油纸伞,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挤出来。

一个捡身份证的,一个丢身份证的,隔着人群焦急。

短发男儿耳聪目明,他率先看到了那个丢身纹身的粉发女孩儿。

粉发,很显眼。

林酒站在台阶上,皱着脸四处张望,出口不在,逗留的台阶不在,下车的地方不在,垃圾桶旁边不在,难道还在司机车上?

她挪身到墙边查看出租订单信息,刚打开手机挎包就被不轻不重的力气拽了一下。

她惊愕地咽下一口唾沫。

一转头,少年稚气的脸庞闯入眼中,清瘦的右手伸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掌心赫然躺着一片卡片。

小孩声音森然,像阴雨天后的深潭水。

“你的身份证。”

她伸手接过,谢字刚说一半男孩就跑开了。

怯生生的,害羞。

男孩约莫十岁,个子不高,身形干瘦,但后背却直挺,像蓄势待发的箭矢,有股锐气。

她确认了一遍发车时间,随后又回想起下车前的那个画面: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大的表情毅然,小的皮肤皲裂,两颊的红润上浮着一层糙皮,眼神清澈天真。

孩子的眼神藏不住事情,他们想吃鲜肉小笼包。

站着看了一会儿,她才发现有点儿不对。

男孩儿走到路边,纵身跳过防护栏,和一个戴头巾的女人汇合。

那女人面目和善,乍一看和父亲是五官有几分相似,她跛着脚走在前,吃力地拎这豆粕口袋的一头,瘦弱的男孩儿拎着口袋尾巴。

不等思索,她已经过了马路,脚步匆匆地喊住了三人。

跛脚母亲笑着迎上来,她知道女孩儿就是身份证的主人,一双星眸如坠银河,很漂亮,像她一个故去的亲人。

起了一阵风,地上的塑料早餐袋被卷着飞得很高。

女人脸上的愁苦像化不开的发酵柿胶。

先出于怜悯,后出于好奇。

就像早上霍正楷愿意听她讲故事一样,现在她也想花三五分钟听听这个母亲的故事。

她没兴趣打听别人的隐私,只是这个母亲看起来需要个倾听者,就像这些年都憋着委屈的姚芳,她和她都需要倾听者。

时间还够,她拿感谢当借口,将母子三人带进了路边的羊肉米线店,四碗红烧羊肉米线,三碗加了双倍的料。

两个小孩端坐在板凳上,乖巧地等着母亲下命令。

“吃吧,记得说谢谢姐姐。”

两双眼睛直直看她,却都没有开口。

不知怎的,林酒觉得谢意全在眼睛里了。

女人慢斯条理地吸溜了两口,眼泪慢慢滚了下来。

“他爸上星期刚走,胃癌,从保山送来救了大半年了,我尽力了。”

被眼泪浸染的眼神几乎破碎。

听完女人带着哽咽的故事,林酒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没说太复杂,只说节哀和向前看,随后又帮三人网购了中午十一点的高铁,一张二等座,两张无座,给女人留个了联系方式,硬塞了三百块钱。

女人不会从网上,带着孩子来车站问了一圈才知道原来一张车票要180,太贵了。

治疗费已经消耗了她所有的积蓄。

说不清为什么留号码,但她很想帮她一把,因为她的眉眼……很像故去的父亲。

林酒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此刻,她希望那个油纸伞兢兢业业一生的男人死后得到善待。

7点50分,列车开始检票。

林酒失神地排在队尾,喧闹声混着浑浊的空气,有些窒息。

手里的矿泉水握了一个多小时,从温良变成了温热,有人踩了她一脚。

检票刚进站,她接到了一个北京的陌生来电。

尽管知道来电人是早上对自己画饼的霍正楷,但她还是紧张。

早上分别前,霍正楷用她的手机给自己拨了个电话,强行留下了号码。

她走得匆忙,霍正楷主动答应帮她保管行李箱,当代年轻人的信任真的很奇怪,明明不熟,却可以轻易托付。

她没辩驳,就这么答应了。

霍正楷刚把父母送进酒店,冲锋衣兜风,他站在门口打车,想起来给她打通电话。

“上车了吗?”风声大,他嗓子哑。

“嗯。”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霍正楷再次出声。

“我朋友也要来保山市,如果不冒昧的话,他想和我一起来,他是个开民宿的,刚好来取材,腾冲保山有很多民族特色……”

怕她不同意似的,霍正楷不由自主地降了调,叽叽咕咕地解释了一通。

“嗯,明白,谢谢,等我到家给你发具体位置。”

C340次列车途径大理,车上大多都是游客。

林酒抱着油纸伞,一脸冷漠地依靠着门口。

清晨的阳光斜照进来,另两个和她无座的游客贪婪地想说着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