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九日,二十日,二十一日。
公孙瓒连续三天对广阳道边的三河亭发动攻击,但皆不能克。
泰山将毛绍用其自身的例子有力的说明了,以千人一心之众,守战略坚砦,敌虽五倍于他,亦不能克。
但对于砦内的毛绍来说,现在砦虽无忧,但随着后面镇北大军的主力不断南下到三河亭,他这边的压力会越来越大,所以他也希望外围的张旦能对他救援。
实际上,毛绍并不知道,在公孙瓒在二十一日发动第三次进攻的时候,张旦这边倒真的拨了一支援兵去救援毛绍。
七月二十一日,已经完成对九门外围工事的挖掘后,张旦遣潘璋出动其剩余本部千人救援三河亭。
张旦对潘璋的行动不抱有期望,因为在大平原上作战,缺乏骑兵的一方太被动了。他只是想向着三河亭内的部下传达一个信号:
“我们不会抛弃你们。”
果不其然,当潘璋领本部千人甫一北上,就被公孙瓒的探哨给侦查到了。
他正愁如何攻下三河亭之敌呢,就送上来这么一份大礼,自然不打算放过。只要消灭南来的泰山军援军,缴获其军旗首级,自然能对亭内贼军之士气形成巨大的打击。
如此,公孙瓒调度盖彤、卢芳、公孙越、公孙范、单经、鲜虞辅等部,在本地土豪乡曲的配合下,准备在四更时分,偃旗息鼓伏袭潘璋部。
同时为了保护好后路安全,公孙瓒还留越骑校尉周忠对三河亭继续实行牵制性进攻,不使砦内得知其援军已至。
调度得当后,七月二十三日,天光微曙,公孙瓒即率马兵二千,前后兜抄潘璋营垒。但谁知道本该万无一失的偷袭战,却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战果。
原来潘璋自北上后,虽然心急三河亭的部下安危,但也知道自己实际上已经处在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了。
首先一个就是他们没有骑兵遮拦,这就使得他们的视野非常狭窄,极其容易被伏击。还一个就是他们兵力太少,一旦野外与汉骑作战,力有不逮。最后他还担心,别因为自己这边大败,弄得三河亭那里人心慌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潘璋从一开始就做了稳扎稳打,立坚砦,防夜袭。
所以有心胜无心,公孙瓒的骑军虽重,但不能第一时间破潘璋砦门,那所谓的击溃就成了妄想了。
就这样,公孙瓒奈何不了潘璋,潘璋也奈何不了公孙瓒,两边又陷入了僵持。
而于此同时,北面的镇北军主力已经越来越近,公孙瓒如不能拔掉三河亭,打通大军南下的通道,那汉军原先的优势就要打些折扣了。
于是,公孙瓒求教于军中长史关靖。
关靖与公孙瓒同是卢植的学生,但相比于公孙瓒和刘备,关靖才是得卢植真传的学生,其人经学、谶图、韬略,无所不知,实乃北地士林之翘楚。
公孙瓒也对这位师兄颇为倚重,所以一有事就常问询于左右。
面对公孙瓒的求教,关靖毫无保留,坦言道:
“以靖的本意,卢师不当于此时用兵河朔,可恨那赵峻巧言如簧,哄得卢师大兵南下。”
对于关靖的回答,公孙瓒是相当意外的。之前在上曲阳,虽然他也觉得那赵峻的口舌花哨,但心里还是承认赵峻说得有道理的。
现在不趁着泰山军抢收前南下,等后面对方粮备充足,又拿下九门落脚点作为防御节点,那就被动了。
而且公孙瓒还有个心里话,那就是不是赵峻,他公孙瓒也不会南下立先功。但眼前的关靖一直是公孙瓒信任的师兄,对于他的意见还是非常重视的,遂有此问。
关靖直接给公孙瓒列了如下原因:
“现在是七月大暑,即便是河北也是分外酷热。我军多骑兵,又是北人,本就不耐热。后面兵气相蒸,饥渴疲劳,疾疫暴露,如何驱兵士就战。即便人可以堪忍,马又能吗?更何况,咱们军中杂胡遍地,心思烦多,必生北归之心。一旦一人奔逃,百人相随,一军就会动摇。到那个时候,卢师纵悔,又能如何呢?”
实际上在关靖只说了这一个理由后,公孙瓒就被说服了,但关靖并不停,又说了一个公孙瓒心坎里的话。
关靖用一种深幽寒冷的语气,冷漠道:
“大帅还是过于乐观了。鲜卑暴逆、乌桓生奸,匈奴诡谲,皆有侵我中国之心。三族奸细遍于北地,每每中国有事,小大尽知。而今我聚北地之兵,讨泰山一贼。如能雷霆建功倒也罢了,而一旦迁延冬夏,那就危险了。我军中本就胡人众多,知我军虚实。到那个时候,塞外边族知我不利,承虚入寇,以今日之势力,可能救其首尾哉?到时候,北地兵连祸生,我等如何有面目交代家乡父老?”
此时公孙瓒的眼睛已经红了,他本就是大汉至上主义者,恨不得杀尽胡人。原先因为卢师在上面压着,他不忍破坏大局,才对胡人充于军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现在一听关靖说的这个后果,他再坐不住了,恨不得立时就将军中的胡人杀光。
好在他此时还有理智,知道自己做不得这事,对关靖道,如今事已至此,当务之急是破三河亭,问他有没有计策。
而关靖倒真的给公孙瓒献了一策。
在伏击潘璋援军失败后,公孙瓒开始全军四出,不断抄掠附近的乡里,将乡民里户尽数驱赶到了三河亭。
燕兵本就属于外兵,又多胡人,其军纪可想而知。一路上,遍是逃亡而被杀戮的汉民,胡人马背上全是缴获的妇人、锅碗,都是一些用得着的东西。
在将附近乡里人都驱赶入营后,公孙瓒突然以酬功为名,请麾下十六名胡将入营。
本还在营内狎昵妇人的胡将们一听公孙瓒要大赏他们,皆争先恐后入大帐。
此时公孙瓒已经伏壮士于幕下,等胡将们一到,突出,擒他们于帐后缚之。
有胡将咕咕叽叽着别扭的汉话,愤怒道:
“你们汉人好无道理,是你家大帅请我们南下的,现在却这么对我们?你能承受你们大帅的怒火吗?”
公孙瓒根本没理他,然后一扈兵上前,擒住这胡人的的头,就用斧柄将此人的满口黄牙给敲碎了。
凶暴的场面直接吓住了其他胡人,他们心知道不好,这公孙瓒怕是要杀光他们。
于是,一个乌桓骑将,用非常标准的汉话,伏在地上不断磕头,痛哭流涕:
“将军,我等营内狎妓,自当死罪。但请将军看在大战在即,不如使我等死于战场,好报将军之恩。”
这个乌桓将是个巧舌如簧的,如果是一般汉将当面可能就顺着话答应了。
但偏偏他们遇到了公孙瓒,这名威传塞外的“白马校尉”。
于是,十六颗脑袋被砍,大帐内血色一片。
而附近的一些胡人听到自家酋的叫喊声,也纷纷着甲以出,操兵趋大帐。
眼见着一场哗变就要发生,一身血衣的公孙瓒敛帐而出,立于军门怒叱乱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