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许多人上去围殴两人时,本杰明·戈德伯格穿行过了人群。
有后赶来的人,问他:“发生何事?”
本杰明·戈德伯格说:“哎呀,是那警绅王佐才和捕厅张傅林,两人遭了天谴,快叫亲朋好友来报仇,否则就迟了。”
这人将话往后传,整条街沸腾起来。
有军官听闻捕厅和警绅被百姓抓,这还了得,赶忙去解救。
本杰明·戈德伯格带着王改名、白羊和这些官兵擦肩而过。
王改名和白羊身体僵的跟石头一样,只有本杰明·戈德伯格浑作没事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甩着袖袍大步流星。
很快就出了南门……
白羊此前参与了绑那二人,这才知道,小先生把这二人留到最后,是为了给自己逃跑做铺垫。
当真是算无遗策!
王改名苦笑:“小先生,你真是要吓死我!你嚷嚷那么大声作甚?”
本杰明·戈德伯格呵呵一笑:“俺师父说过,只要心不虚,贼也不是贼。你俩怕啥?咱们仨走路上,你感觉官兵抓谁?”
彼此一对视,王改名和白羊因为紧张面色铁青,本杰明·戈德伯格却更像个吃饱了撑的地主家傻大儿。
谁显得可疑不言自明。
凉州抗捐行动,其实并不严密。
王改名、白羊、刘艾、于成林、陆富基和李飞虎这些人,要么有详细根底,要么有画像,全部被通缉。
但是官兵却没捉到人,这些人都消失了。
正一筹莫展,知县梅树楠给出了线索。
一群官兵,在女教员何慧贞家门外,守到了赶来献殷勤的齐振海。
官兵二话不说,将齐振海给绑了。
齐振海自然怕,但还想要扛一下。
只是,当他看见何慧贞冷冰冰的表情时,才察觉到不对劲。
“何小姐,你……”
“我提醒过你,不要晚上过来,你却不听。”何慧贞抿着嘴说。
“这……你……”
确实说过。
齐振海被心爱女人出卖,忽然万念俱灰。
刹那间,天地失色,月亮惨白。
他惨笑一声,竹筒倒豆子,把一切都交代了。
官兵立即带人,去了齐振鹭家里。
齐振鹭万万没想到,族弟齐振海会出卖自己。
更没想到,会因为一个女人翻车。
当邻居上门,给他预警告知官兵即将临门,齐振鹭来不及收拾细软,来不及告别家人,从后门直接跑了。
他前腿跑,官兵后面就追了进来。
齐振鹭跑了一里地,忽然看见那棵大榆树。
树后有块石板。
他听了听,追兵将至。
自己手无寸铁,能跑多远?
他想起了刘艾说过的话,赶忙去翻石板。
赫然发下
打开钱袋子,里面装着字条。
齐振鹭精神一振:是了,定是小先生给的逃跑计策。
打开字条,上面歪歪扭扭仅有两字——快跑!
齐振鹭:“……”
这风格很赵传薪,很本杰明……
齐振鹭哭笑不得,又觉得赵传薪的这个大弟子当真是料事如神,悔不听他言。
……
赵传薪本想着要回一趟凉州,将齐振鹭他们抗捐的事办了。
对赵传薪来说,就好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但是,他收到了一封从兰-州府辗转发到开平矿务局的电报。
看完后,刚喝下的茶喷了出去。
“咳咳……”
丽贝卡·莱维给他拍打后背问:“怎么了?”
“本杰明那小瘪犊子,如今翅膀老硬了!”
这份传给他的电报,和参与抗捐活动所有人知道的都不同。
人人称赞小先生算无遗策。
唯独这份电报里,才透露几分本杰明·戈德伯格的真实意图。
这孩子在下好大一盘棋。
他带着一群人抗捐,功成身退,主要领导者都未折损,捕厅张傅林被百姓围殴致死,警绅王佐才狼狈不堪颜面无存。
如此一来,坊间传言,凉州即将豁免税和契据税,百姓一片欢腾。
或许对此时凉州百姓来说,豁免税是给了他们一条活路。
但实际于国无益,因为那会鼓励鸦片种植和交易,只会让这东西更加泛滥,让凉州无粮局面更加不可收拾。
果然,这个利好消息,让烟土价格暴涨一波。
凉州世面,所有商品都在涨。
当然拉扯物价的,都是商贾,百姓只能被动接受而已。
凉州市面,忽然抛出一大宗货物,其中有梭布、粗布、绸缎、鞋袜、纸烟、中药、染料、麻油、线以及各种洋货……这其中,从藏地来的毛皮和驼毛尤其多。
还没等商贾们察觉不对劲,就传来消息,知县梅树楠找到了幕后真正的大佬——齐振鹭。
声称要将这群贼子一网打尽。
好家伙,百姓到了云霄的心情,蓦然跌倒谷底。
这哪里有豁免税的意思,分明是要镇压到底!
各种苛捐杂税也并没有减少。
而一群商贾,莫名其妙的就损失了一笔钱财。
尤其是那些趁势囤积奇货的商贾。
齐振鹭和齐振海,梅树楠、张傅林、王佐才等人,无论敌我阵营,都绝对想不到,他们的种种反应都早已被人算计好了。
而这次抗捐后,齐振鹭、于成林、陆富基、李飞虎等人,以及和他们牵连甚深的“哥老会”这个庞大群体,全部对“小先生”俯首帖耳。
如今在凉州地界,但凡看见头戴金边帽、手拿长杆烟袋者,肯定是哥老会会众,小先生一声令下,这些人上刀山下火海不在话下……
这只是本杰明·戈德伯格骚操作的冰山一角,他还有更多计划,电报上并未详陈。
电报是有人先发给了李光宗,李光宗再转陈给赵传薪。
最后,李光宗附加了一句:你这个弟子不得了,他应当还有许多事没讲……
赵传薪摩挲下巴,心里琢磨:这小瘪犊子,到底想干啥?
本杰明·戈德伯格到底想干啥?
憨厚的墩子和闲不住的古丽扎尔问了这个问题。
本杰明·戈德伯格正低头拿着尺子和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这点,他就没继承师父的手艺,写的潦草,画的糟糕。
“不干啥,纯属好奇,就想看看事情会不会按照俺预想那样发展。对了,刘艾,让你派人联系汉口卷王技术学院造机器,电报发出去了吗?”
刘艾咬牙切齿:“发出去了,只是机器造价高昂,还不如买现成哩,从洋人那买便宜……”
“钱算个屁,想要还不是随时有?俺更想看看,那群呆头呆脑的学生,在俺的高压支使下进步有多快……”
古丽扎尔比较单纯,她瞪大眼睛:“本杰明,你做这么多,就只因为好奇吗?”
“是啊,小师娘,不然因为啥?这个世上,唯一让俺惦记的,就是俺师父的那些宝贝,老登藏的死死的,不若小师娘吹吹枕边风,让他再传俺两件……”
“呸,少胡言乱语!”古丽扎尔脸蛋红红的。
而老登赵传薪,得知徒弟把凉州所有人玩在股掌之上后,觉得人生当真是寂寞如雪。
原以为,抗捐什么的,对自己而言吃饭喝水一样轻松拿捏。
此时才发现,对他徒弟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赵传薪起身,去了矿务局食堂。
恰逢今天刚杀的肥猪,厨子做了一道九转大肠!
赵传薪拿出了一坛烧锅:“来来来,于琦、熙隆,今儿谁也别走,咱们左手端杯右手轮,右手端杯左手轮……”
于琦:“……”
赵熙隆:“……”
赵传薪频频举杯,很快将两个人抡懵逼了。
丽贝卡·莱维推了推赵传薪胳膊:“别喝了,你看他们……”
两人眼睛已经发直。
赵传薪却面不改色。
他哈哈一笑,起身道:“我那大徒弟自以为得了几分真传,殊不知为师平生最引以为傲的本事乃千杯不醉,酒中仙人。”
来往的工职员敬畏的看着毫无醉意的赵传薪。
我擦,真是酒神。
一个人左右轮两人,把两个海量的人都干趴了,自己没事人一样。
工人架起于琦和赵熙隆,准备将他们送回住处。
赵传薪和丽贝卡·莱维出门。
赵传薪看了看已经暗淡的天光说:“你先回去吧。”
“那你呢?你去哪?”
“大徒弟那边不需要我操心了,我还有个小徒弟呢。赴任胪滨府,须得带上小徒弟,我去接他!”
左手端杯右手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