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内拆布,若发现原有残次,德润布行自愿调换。”武七爷看到这条,不禁笑道:“我家的布绝对不会有此问题。”
自家好大哥派人收布时用的那些手段,自然收上的都是上品,像肃宁的棉田,不知筛出去多少,才引得半个县的农户举告。
“至于五十匹粗布,送你了。”
“七爷大气。”
“哈哈,希望日后还有机会共事。”
“期待。”
随着他签字画押,沈小叶当场结清货款,近三万匹布,前前后后拉了七十车次才尽数到九梨村。
整个村的人都来看热闹,沈小叶的一间房都装不下。
被专门找来运送的辛老九,不住的羡慕,可真神奇,一个月前他们还为几十匹布跑百里,现在就有上万布匹。
不过,岁哥儿这人可交,今次叫来拉货的车马,都是出自他辛老九的推荐,走了,拿上银子给大伙分分。
而这一头儿,当村里众人得知沈家招女工,纷纷报名,可欢喜还没持续到晚上,就听到里长的锣声通知大家应役向关外运粮。
而且这次不是简单的轮甲,而是一里十甲都得上,两丁抽一。
沈小叶沿着河边检查大家漂布时,再不闻欢声笑语,甚至还能听到有人小声的抽泣。
她心里压的难受,看看飘在河里的布,将来穿上它们的士兵,又有几人能回?
正傍徨间,四舅舅来喊她:“小叶,灵山寺同意我们割蓝,但也说最多三千斤。
我已经与他们订下,明年最少收割五千,最多八千斤。”
“价格呢?”
“一千斤二两。”
“这么贵?”但过了会,她又反应过来,“灵山寺是在限制我们多买,他们本就没种几亩。”
沈长岁颔首:“嗯,制成药比颜料值钱,算是对我们半买半送了。
但这种生意做不长久,除非加钱。
另外,大哥也要去应役,我想给他买一匹壮年青花骡,带车马的人,路上应会稍轻松些。”
他压低声音道:“万一遭遇北虏袭击粮道,有壮骡他也可以跑的快些。
我和先生再请一个月的假,庚哥儿就没必要在家了。
教村里孩子们认字识数,不能半途而废。越是请他们帮工时,越应该正常上课。”
“听您的,我们尽力做,能找陆观疏通一下吗?把大舅舅调去他大伯的粮队。”沈小叶不知道管用不。
沈长岁道“不行,这次民夫是工部、兵部哪个在管都不知道。”
“皇帝为什么要亲征呢?”沈小叶倒埋怨了一句。
沈长岁却说:“大约去不了。”
“为什么?他可是马上皇帝。”沈小叶不解。
沈长岁一句话终结:“没有立太子,皇子们年龄太小。
林大老爷已经被召回京起复,他那派的人一定会劝住。
我们还是顾好自己吧,陆观正在争取他大伯再放给我们三千多辎重兵卒的布料。
大哥已经把济仁堂的茜草拉来,今晚加加班,先染出三种布料的样品,好让他的护卫送回。”
啪
“高兴傻了?”沈长岁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拍额头。
沈小叶欲哭无泪:“我定了三十口瓮,五十口缸,连竹竿都找钱五叔制作了,但就是忘了买大锅。
靠家里几个灶,一下煮不了那么多茜草。”
“无妨,灶台也没垒,明天我进城定。”沈长岁安慰两句,就忙自己的去了,他得托钱庄帮老爷一起到津门走一趟。
忙碌一天的村庄,终于安静下来,大舅舅爷几个依然在河边看守布匹,由于一次洗出太多,还雇了好些男丁。
河边睡一夜十个大钱,谁不喜欢,就当提前为应役练习呗,还能分食八善叔打的野物。
大外公沈善信尽心巡视好几圈,与弟弟道:“得在壮劳力们走之前,把布漂好收起。
等到染过再洗,就不会一下好多,那些半大小子们也能看着。”
“嗯,大哥帮忙安排着就好。
你已经六十不用再应徭役,长顺爷俩谁去?”老爷子沈善宥关心道。
沈善信不语,半天才道:“唉,他俩谁能上,都在府城养尊处优惯了。
长顺定会出银子找人替他。”
“新官上任三把火,知县若查出来,他要挨板子的。
到时候,带着伤也得去。”老爷子不想看到这个。
沈善信:“卢捕头说的吗?”
“嗯,我去拉药材遇见了他,说是县尊要求点名时严查,千万别动歪招儿。
灵河县虽然号称上万户,但是前些年不愿被划为上等户多交粮,临时分家的也多。
现如今,有不少户都只一个成年男丁,不在应役范围内。
送去运粮的民夫少了,县尊也挨骂。”老爷子是回来的晚了,不然也趁着那次分家。
可惜,现在户帖管的严,父母在不许分家。
“这么说是咱们全甲都上了?
嘿哟,长顺定然要埋怨死我,他多少次想迁入府城,我都不许。”沈善信头大,“老八,你帮我给他写信。”
“现在迁,县衙哪里会放。”老爷子戳破大哥的幻想,两兄弟坐在角落里一起望天长叹。
沈善信忽然道:“小叶说的教人染布不可行,这是吃饭本事,得自己人来。”
“唉,挑谁?”老爷子还没确定。
而沈小叶也在长叹,“茜草的颜色与苏木不同,染红布时得多染一次,都是钱啊!”
“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你不是说能再卖三千多匹,咱们这次的本钱就全赚回来了,而且手里还能留下万匹。”黄氏绝对的热情高涨。
外婆林氏但笑不语,不断给两人摇着扇。
沈小叶重重的点头:“一下全卖完最好,那样我就把德润的空铺盘下来当个中转地也无所谓。”
为了挣钱,拼了!
肝到半夜的娘几个,终于染好了十匹布,这才心满意足的睡觉去。
次日一早天不亮,沈小叶就爬起来床,但是她再次完败家人。
不论是舅舅还是表哥,都已经在进城的路上,而外公还在河边看守布匹。
她一摸昨晚染的布,还有些湿,于是丢开做别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