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先生不会心理脆弱到连一两句玩笑话也听不得吧?”何苒反问。
冯撷英一怔,接着便大笑:“原来在大当家看来,冯某住在寺院之中,是心理脆弱而避世?”
“不然呢,难道冯先生还是在这里参惮,想要出家为僧?”何苒说话的时候,一双妙目一瞬不瞬地看着冯撷英,似是看到他的心里去。
冯撷英笑容有些苦涩:“冯某,冯某只是不想回去”
何苒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悲悯:“我去过汾州,我在汾州杀过晋军,也亲眼见过晋军强征壮丁,掳掠民女,屠杀百姓,烧毁村庄。我还救了一些村民,带走了几个孩子,可是凭我一人之力,能救的也只是那几十个人而已,那日我站在山坡上,看到远处的火光。
那片火光之中曾经有传承百年的酒坊,有添丁之喜,有新婚燕尔,有儿孙绕膝,有四世同堂,有几代人省吃俭用置办的家业,可也只是一声令下,这一切就被吞噬在熊熊烈火之中。
那一刻,我也如你一样,感到自身的渺小与无力”
“不,不一样!”冯撷英打断了她,“我们不一样,你是旁观者,而我是那一切的参与者,这五年来,我几乎参与了晋地所有的政令,你看到的那一切,我也有份!”
何苒微笑:“蔡杰父子为祸一方残害百姓,是你指使的?晋王用捧杀的方法,纵容蔡氏做大,让他们自取灭亡,也是你教的?”
冯撷英一怔,震惊地看着何苒:“你看出来了?”
“我看出来了,我虽然不知道晋王和蔡家之间有何恩怨,但是蔡杰父子有今日,是他一手造成的,他先是喂大蔡氏的胃口,养大他们的野心,让他们臭名昭著,失德于百姓,失助于仕绅,甚至不惜逼冯先生做饵,让蔡家成为众矢之的!”何苒冷声说道。
冯撷英面色苍白,何苒,这个直到今日才与他第一次正式见面的女子,居然把这一切看得明明白白。
可是就连他,在最初时也是当局者迷。
何苒继续说道:“晋王第一次受伤是冯先生你的主意,目的是让朝廷轻敌;而他第二次受伤,则是他自己的主意,目的是让冯先生入局!”
晋王第二次受伤,是被一名亲兵行刺,那名亲兵的家人被蔡氏害得家破人亡。
那一次,冯撷英真的入局了,他明知蔡杰不会听劝,可他还是孤身去了汾州。
他刚到汾州的第一晚,就受了重伤,几乎没了性命!
冯撷英在晋地的仕绅及读书人当中声誉极高,他受伤的事,蔡杰并没有刻意隐瞒,相反,他认为能让冯撷英铩羽而归是一件壮举,此事在晋地传得很快,一时之间群情激愤,令蔡杰那本就不好的名声更糟糕了。
何苒继续说道:“晋王虽然胜券在握,可却还是低估了蔡家父子作死的程度,蔡繁英千不该万不该杀了武三公子,而晋王却在这关键时刻想逼武东明也站在蔡杰的对立面,可他再一次没有控制好火候,用力过猛,直接把武东明逼得造反了。
武东明另起炉灶,晋王失了一条胳膊,而蔡杰也因此彻底成了一颗废棋,所以,他的死期便到了。”
何苒寥寥数语,便道出了晋王的所有算计,在这些算计当中,被他推崇倍至,引为知己的冯撷英也只是其中的一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