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缓缓打开,一众官员走了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是知府大人,他一身官服,手捧乌纱,脚步有些踉跄,但是每当他要摔倒时,跟在他身边的少年都会适时的扶住他。
晋王虽然不认识这位知府,但是对他的举动非常理解,一个文官,手无缚鸡之力,手下要兵没兵,要武器没武器,他除了打开城门,还能如何,难道真要以身殉城吗?
殉城又如何,这城到头来不还是要破吗?
晋王嘴角溢出一抹嘲讽的笑容,但是看向从城门里走出来的这群官员时,那抹笑容却迅速变得温暖谦和。
他翻身下马,迎上前去,将要跪倒在地的知府搀扶起来。
“知府大人深明大义,真定百姓必感恩于你!”
晋王并没有留意跟在知府身边的少年,那少年穿着粗布衣裳,并不起眼,十有八九是个随从。
崔蕴悄悄打量晋王,然后垂下眼眸。
晋王进驻真定府后颁布的第一条军令,便是严禁士兵在城内烧杀掳掠。
晋王不傻,真定府是大城,且,很富庶。
与其放任士兵在城中抢掠,还不如让商贾们主动交出钱粮。
三天后,真定府中十几位数得上的大商贾全都被请到了晋王设在府衙里的临时行署。
这些人都是男子,因此,其中那位老太太便显得最为惹人注目。
那位老太太一袭墨绿色的衣裳,花白的发髻上插了一根碧玉簪子,她手里拄着拐杖,旁边跟着两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
晋王走进来时,首先看到的便是这位老太太。
亲随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那名老妪便是惊鸿楼的东家左老太太。”
晋王微怔:“惊鸿楼的东家不是一位年轻的何姑娘吗?”
亲随说道:“咱们的人去惊鸿楼时,就是听惊鸿楼的人说的,据说何家想要吞了那位姑娘的产业,把惊鸿楼的钱全都抢走了,为此还闹到了衙门,惊鸿楼关门停业,后来何家大老爷起复去当官,这件事才不了了之,可是经此一闹,那位何姑娘自知保不住惊鸿楼了,便把这真定惊鸿楼卖给了这位左老太,左老太的孙子就是惊鸿楼的掌柜,说起来,惊鸿楼其实一直都是他家管着的。”
晋王有点印象,好像是听冯撷英说起过惊鸿楼诗会就是缘因惊鸿楼停业引起的。
想到冯撷英,晋王心里涌起一抹愁怨,撷英啊撷英,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本王呢?
晋王摇摇头,脸上重又换上一副温文而雅的笑容,他快步走进大厅,冲着在坐的众商贾笑着说道:“本王琐事缠身,来晚了,让诸位久等,本王已经让人在府中设宴,诸位一定要赏光啊!”
商贾们满脸堆笑,嘴里说着奉承话,心里却在嘀咕,这位王爷说话这么好听,看来今天没有一万两银子是别想走出去了。
晋王的酒,哪有那么容易喝到嘴里的。
最终,有出五万的,有出三万的,也有出一万的。
听着大家报数,左老太哭了,因为她没钱啊,惊鸿楼的钱都让何家拿走了,什么?二千两?得了吧,何家后来又来拿过钱,把惊鸿楼的钱全都拿光了。
后来何姑娘又把惊鸿楼给卖了,左老太为了买下惊鸿楼,把棺材本都掏出来了。
所以左老太掏出小手绢,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啊。
“我老婆子没有多少钱了,现在打仗,也没人来惊鸿楼里吃饭了,好在老婆子还有几件首饰,回头让他们送过来,虽然不多,可也是老婆子的一片心意,王爷啊,您可一定要收下啊,您要是不收,老婆子可没脸去见老当家了。”
惊鸿楼的老当家,那是谁?
当然是镇国长公主何惊鸿了。
何惊鸿如果活着,那比这左老太还要老,左老太是要到下边去见何惊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