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香正要答话,突然有女子的声音插了进来,充满了不屑和嘲讽:“这件你看中了?你买得起吗?”
我回头一看,登时愣住了。
映入眼帘的女子,穿着一身锦衣,脸上的脂粉涂得很厚,但眉眼间,依稀有故人的影子。
竟然是前小姑子,宋淑倩。
她的头发挽了起来,珠翠满头,作妇人打扮。
我皱眉想了一下,恍然想了起来,之前小敏提过,宋如松将亲妹妹嫁给了一个内监江波。
那江内监虽然残暴狠厉,爱贪污受贿,却是官家跟前的红人儿。
宋淑倩跟了这样的人物,日子不会好过,隔着脂粉都能看出她脸上透着淡淡的青肿之意,但经济上,应该还是很宽裕的,连带着宋家人也跟着抖了起来。
在她身后,跟着两个妇人,也是我的老熟人。
一个是江绿芽,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至于另一个,则是我同父异母的辛潇潇。
两人比较起来,反倒是江绿芽打扮得更华丽一些,穿一身簇新粉色衣裙,头发上戴了一对赤金镶红宝石簪子,耳坠子也是金叶子。
辛潇潇穿的衣裳半新不旧,头上只戴了两根银簪子。
我之前就收到消息,得知辛家的生意支撑不下去,店铺纷纷关门大吉,资不抵债。
昔日心高气傲的辛潇潇,没有娘家做倚仗,嫁妆也被败光,不得不低下头,靠讨好宋如松宋淑倩过日子。
在我打量她们的时候,淑倩斜睨着我,声音中充满了讥讽:“哎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辛老板吗?你不是很有钱吗?怎么如今看中了皮草,却不掏银子,只在这里摸来摸去白嫖呀?”
我耸肩道:“我只是想随便看看,随便逛逛,店员都说了,我想看什么都随意,想摸什么也随意,我干什么,跟阁下似乎毫无关系。”
淑倩冷笑:“谁说跟我没有关系?我也看中这件披风了,你挡着我的路了。”
我挑眉:“是吗?这件披风可不便宜,你买得起吗?”
淑倩扬着下巴,嗤笑不已。
江绿芽跳出来道:“这是什么话?咱们江夫人别的不多,就是钱多,且她根本不需要像你那样经商做下贱事。她只要冲江大人笑一笑,撒个娇儿,江大人什么都肯给她,一掷千金不在话下。”
这番话,无疑增长了淑倩的气焰,让她的下巴越抬越高,仿佛一只耀武扬威的大母鸡一般。
我忍住笑道:“原来数月不见,淑倩已经成了江夫人,可喜可贺,不过,跟我没有多大的关系。春香,咱们还是继续看皮草吧,之前我们不是还瞧中了两个兔毛围领,一个貂毛披风吗?”
春香啊了一声,转了转眼珠子道:“东家瞧中的都是好东西,就是价格高了点,要三思而后行呀。”说着,便伸手去摸旁边的貂毛披风。
我也凑过去,伸手摸起来。
貂毛极其精贵,因此只在袖口和领口镶了几块,但做工精致,价格也高,跟羊羔皮披风是一个价,四百两银子。
淑倩不负所望,立刻喊起来:“这个貂毛披风我要了,你连摸的资格都没有。”
“还有,兔毛的围脖我也要了,要两个。”
她嚷完,似笑非笑凝视着我,仿佛抢了我中意的东西,就能踩我一脚,仿佛自己打了大胜仗一般。
我心里笑开了花,面上却没有露出来。
看来,她跟了内监之后,的确钱多,但要准确评价,那就得用四个字——钱多人傻。
不远处的白幼安,三步并两步走了过来,笑眯眯将淑倩指定的皮草都取了下来,又笑眯眯道:“多谢贵客惠顾,一共是一千两银子。”
淑倩正得意着呢,听到要一千两银子,不由得愣住了。
我马上神助攻:“一千两,这也太贵了吧,这不是把淑倩当成冤大头了?”
淑倩恶狠狠瞪我:“淑倩也是你能叫的?”
辛潇潇想尽好当狗腿子的责任,见状,也立马讥笑道:“是呀,辛氏,你怎么敢这么叫我们江夫人?是不是瞧着江夫人发达了,想借着旧日交情攀扯攀扯?啧啧,你这也太不要脸了。”
我抿着唇,笑容有点冷。
别说她嫁的是内监,就算她嫁了权贵又如何?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靠她吃饭,更不会求到她跟前,求带求沾光求赏口饭吃。
不过,按照得到的消息,那位江内监身体残缺,心里很变态。
淑倩跟了这样的人,我必须把握好分寸,不能得罪。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我便只道:“几位误会了,刚才的确是我叫错了,但我也是一片好心,怕你们付不起钱伤了脸面。”
淑倩一咬牙道:“谁要你来多管闲事?店家,东西我要了,但我今天出门,没有带那么多东西,不如这样,回头我让人把银子送来,如何?”
白幼安立刻道:“贵客说笑了,本店概不赊账。”
淑倩无计可施,只得看向身后的婆子,挥手道:“还愣着干什么?把钱拿出来呀。”
那婆子只得递上荷包,低声道:“夫人,钱不够,只有六百两的银票。”
淑倩狠狠瞪她,厉声道:“闭嘴吧你,谁要你多嘴的?”
她目光情绪逡巡了一下,伸手指着江绿芽道:“你头上这对簪子,是我给的,价值五百两,拿下来吧。”
江绿芽愣住了,怎么都没有想到,火竟然能烧到自己身上。
眼珠子转了两下,她陪笑道:“仔细看,其实这皮草也不怎么样嘛,不如今天先买一件,您穿着试试看,要是好,以后再来买就是了。”
我似笑非笑道:“多日不见,江侧夫人的嘴还是这么伶俐啊,三两句就搭好了台阶。”
淑倩脸色变来变去,立刻呵斥江绿芽道:“哪儿那么多废话?我叫你拿簪子,你耳朵聋了吗?”
江绿芽咬着唇,一脸不舍之色。
想也知道,淑倩不是一个好相处之人。
她能从淑倩手里拿到这对金贵簪子,背后不知道说了多少讨好的话,吃了多少苦头。
淑倩可不是耐心之辈,见她迟迟不行动,直接奔到江绿芽身前,自己动手取。
簪子被拔,江绿芽的头发立刻披散下来,体面全无。
江绿芽面如死灰,却忍气吞声,什么都不敢说。
淑倩倒是恢复了趾高气昂,将银票和簪子一股脑递给白幼安,扬着下巴道:“拿去,这簪子绝对不止五百两,多余的银子,就当你的赏钱了。”
白幼安笑开了花,连忙将东西接了,又将皮草一一包好,
淑倩带着人,雄赳赳气昂昂走了,脸上挂着胜利的笑容。
我忍不住,也露出了笑容。
嗯,几句话让一个女人为我花了一千两。
当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好戏呀。
算起来,这四件玩意的成本价,不足一百两。
如今,真真是翻了十倍还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