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司天监内能看懂密文的人并不只有一个人。测算天气,绘制紫薇星象的司天监内,有数位高层人物都深谙此事。”
曹腾现在终于明白,为何白莲教里被人奉若神明的圣女会栽到沈霜序的手里。
先前被纳入承轩坊时,因为二者没有什么接触,他还对这位京城才女的威名不以为意。
现在看来,是自己轻敌了。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
沈霜序缓声问道:“现在换你对我言明,白莲教是通过何种手段渗入司天监,让这么多的人为他卖命的”
曹腾容色稍霁,狞笑道:“就算落入你手又如何?你觉得我曹腾见过三任帝皇,是宫里说得上名字的大人物,会对你一个狗仗人势的逆党言听计从吗?”
面对太监曹腾的尖声辱骂,沈霜序的脸色依旧云淡风轻,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她只是对曹腾强调道:“圣上对白莲教反贼的容忍度有限,曾下过口谕,凡是捉捕归案的逆贼党羽,皆可动用死刑逼供,处以极刑。”
曹腾原本有些得意的神情,在此刻转化为阴沉和难堪。
他一向以自己在宫中的身份和地位为荣,可成为阶下囚后,哪还有这些东西可言?
为了套出白莲教隐藏的手段和情报,承轩坊肯定会不择手段。
“很久都没有人敢对洒家这般无礼了。”
曹腾的话说到一半,就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直起腰背,拿出了一个早就已经备好的小瓶。
这里面放着的是宫廷特制的毒药,只要咬碎药丸的黑壳,传说中的鹤顶红就会顺着喉腔流入胃中,蔓延到五脏六腑。
“曹腾。”
听到喊话的曹腾不屑的冷笑了一声,还以为是那沈霜序见形势不妙,准备利用某种方法劝自己归降。
但在斜瞥到一抹瘦弱的身影时,原本还算镇静的面色已完全消失,只剩下了惊骇与不可置信。
原本还算空旷的场地上,出现了一名男子的身影。
对方在短暂接掌承轩坊的时候,自己曾与其有过一面之缘,知道这人是圣人的亲侄,当下的红人许清。
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他,却没有携带一兵一卒,而是牵着一名稚童的小手。
“聪明如你,应该知道这孩子的身份吧?”
见到软肋出现在面前,曹腾强装出来的镇定再难控制,面如死灰的瘫倒在地,嘴中喃喃说道:“别动她,我说,我都说”
许清看着那洒落满地的黑色药丸,急切的心情在此刻平复。
终于赶在最关键的时刻,完成了沈霜序交给自己的任务。
在沈霜序提前两日回京的时候,就暂停了承轩坊的各方情报,关闭了各个通道,准备严查坊内盘踞的白莲教奸细。
命单永培展开自查前,她就将目光和注意力都放在了司天监的身上。
司天监毕竟是占星问吉的闲职,内里的人员稀少有限,因此,沈霜序才会在做过调查后,将目光锁定在了曹腾的身上。
名册上说,曹腾曾短暂担任过齐恒帝的贴身太监,擅长揣摩他人心思,是个能人。
然而,在他的整个履历里,还简单记录过他在出宫办理自己家事的时候,曾在京城附近的郡县买过一处民宅。
这点极为反常。
因为被选入宫中的太监都是自小阉割去势,像活到了他这么大的岁数,家中即便有年迈的父母,也不会离开故地去陌生的地方长住。
所以,找到苗头的沈霜序才会让许清赶去调查此事,自己则是继续坐镇承轩坊,装成坊内调查自证的假象。
许清到达这处民居时,透过各种手段打听,知道住在此处的女子是曹腾的旧人,与其育有一女。
当初曹腾的父亲曾重金贿赂过办事的太监,导致去势去的并不完整,因此,这曹腾才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恢复了些许功能,让老家娶的媳妇怀上了种。
但也因此此事的暴露,失去了齐恒帝的宠信,被发配到司天监当一个闲职太监。
许清带着这年幼的女童赶到承轩坊,用了整整一日的功夫,不可谓不赶巧。
“如何?”
等沈霜序从盘问的屋内出来,候在门口等待多时的许清就忍不住询问道:“曹腾交代的事情里,有没有关键的情报?”
白莲教最大的特征是神秘,隐藏在暗处的角落里。
只要知道这些人盘踞的地方,关键的教坛所在,许清就能禀明姑姑,调动部分军队处理这个隐患。
“没有。”
沈霜序摇了摇头,清冷的面色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白莲教的大致架构,四季使与北斗七星的存在,我们事先就已经知道了负责与曹腾情报对接,在宫中整理密文传达指令的人,也是早已被软禁的丹阳郡主。”
许清虽然早就对内奸的口供不抱太大的希望,但真听到这个消息,仍感觉心中一紧。
接着,他的眼神有些迷茫,感觉白莲教的信息至此中断,再也没了其他线索。
毕竟丹阳郡主曾与他亲口坦白过,现在正在领兵作乱的夏长使,已不再是对白莲教言听计从的四季使。
“不过曹腾招供的事情里,并不都是无用的信息,起码承轩坊又回到了齐国的掌控之中,再也不用担心情报外泄。而且白莲教的四季使已有三人现身,七位星君也或多或少的露了面。”
沈霜序顺着推测道:“时至今日,行踪依旧诡秘的就只有白莲教的教主和最后一位秋收使了。”
“不,还有一人。”
许清眉眼间透着警惕,提醒道:“白莲教战力最强的星君,天枢从未出现过。”
虽然整个京城都被战前的阴霾笼罩,但广平侯府的后院里,还是张灯结彩,铺设了少许红布。
之所以与官府宵禁的命令背道而驰,全因这是许清与沈霜序从承轩坊回到京城,第一次跨入侯府的大门。
秦疏影觉得,这也算是个乔迁之喜。
所以,她特地命翠儿和杨柳把酒窖里私藏的酒水拿出,命后厨的仆从做了六菜一汤,摆放在了后院的桌案上,给二人接风洗尘。
因此,刚刚下了马车,从小环口中得知此事的许清微微一愣,心里责怪秦疏影是在多管闲事。
谁都知道,沈霜序的性子极为清冷寡淡,在沈府内过惯了清心寡欲的日子,从不会参加沈年衍举办的任何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