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少杰慢慢走到村头时,白翠芬终于松了一口气,放心地转身准备回屋去帮忙,却见青岚站在她身后。
“岚岚。”白翠芬叫道。
“嗯,少杰哥回来了,恩娘,你不要说他好不好?”青岚乞求的眼神望着白翠芬。
白翠芬笑着说:“傻孩子,恩娘不说他。”
吃饭刚刚开始,孝子孝孙们都已经穿上了孝服,至亲挚友们都已经戴上了孝布,跪在在灵堂前开始哭了起来。
安少敏和安少杰被青树生安排得跟青岚和刘家伟一样长短的孝服。足见青树生是将他们当做和青岚及刘家伟一样是自家儿女看待。
安少杰刚刚落座不到一茶盏功夫,就见简鸣的身影出现在村口。
安少敏急急地跑进院子里,对白翠芬说:“阿娘,简鸣来了!”
“啊,他怎么来了?他怎么知道的?”白翠芬有些意外。
简鸣和安少敏之间的事情还并没有通过双方长辈确定,所以她认为他是可以不来的。
简鸣不仅来了,还很正式的样子,走到桥头边,也点燃了鞭炮,俨然是承认和亲朋的礼节。走到院子里也在刘德州的灵堂前敬了香。
既然这样了,这个难事就落在了刘秀珍的头上,她问青树生:“怎么办?他的孝布戴什么规格的?”
青树生也为难了,望着白翠芬,这是白翠芬家的客人啊,怎么样的身份对待他,需要白翠芬发话。
任白翠芬是一个极其伶俐,有礼有节,进退自如的女子,在这件事上,她也有些犯难了。
轻不得,也重不得。
太轻了,她担心轻贱了他。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呢!虽然已经工作了,但刚刚毕业的他,在白翠芬他们眼里,还是跟青岚和安少杰一样,还并未完全脱去稚气呢。
太重了吧,更不行。人家的父母亲大人还没有认同刘家村这一脉亲戚呢!
“不戴孝布吧!”白翠芬发话了。
她是想就当他是安少敏的同学来玩,恰巧碰上青树生家办喜事。
简鸣却不同意了,说:“我和少敏一样的吧!少敏的任何一个亲人就都是我的亲人,任何一个关照过她的人,我和她一样感恩和尊敬。”
简鸣毕竟是读书人,又是城里的,现在又是老师,话一出口,严肃认真,也极具威严,最主要的是当场让很多人感动。
尤其是白翠芬和安少敏。
他的一句话,在众人面前,在整个刘家村人面前,宣誓了他对安少敏的不离不弃和共恩共患。
“就拿和少敏一样的孝服给他吧!”白翠芬又重新发话。
随即,简鸣便和安少敏一样在刘德州的灵堂前跪下了,他就跪在刘家伟的旁边。
这是刘家伟第一次和简鸣见面。
他早就听村里人传言,有一个城里的大学生喜欢安少敏,并且还说无论安少敏发生过什么事,他都不追问她。
刘家伟侧脸悄悄地看了一眼他,心里哼了一声,嘴角展现了一道讽刺和轻蔑的轻笑。
当然,简鸣并不知道这个和他跪在一起的,和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他的仇人,是害了他最亲爱之人的人。而现在他将他的亲人视为自己的亲人,一同跪拜在没有一丝污染的纯净的蔚蓝的天空下,祭拜同一个亲人。
是的,简鸣的心里没有将刘家村的任何一个人当做仇人。
而身边原本是他的仇人的人却将他当做仇人,心里对着他冷笑,因为他不相信他知道事实真相后,还能爱他心中的女神。
所以,他觉得刚才他在整个刘家村众人面前的宣誓,终究有一天会成为一个大笑话。所有他冷笑。
到了下午,跪在刘德州面前的人变成了值班轮流,原来哭丧的那班队伍再次加入哭丧的亲人队伍之中。
尤其是到了晚上,晚饭刚刚一吃过,哭声就开始惊天动地,一直到出殡的时刻到来。
出殡前十几分钟,人群中开始骚动起来,很多人开始紧张起来。尤其是青树生,纵然他主持过很人家的红白喜事,可是自己家里还是头一次办,并且场面宏大、严肃、正规,他生怕有丝毫的闪失。
这时,白翠芬和刘秀珍也开始忙碌起来,不停地喊叫准备东西。
林文辉和贾芝兰夫妇因为在城里呆久了,早已忘却了他们生于斯、长于斯的这个大山里的小山村的民风习俗的细节,他们很想帮忙到青树生和白翠芬中来,可是站在旁边始终插不上手。
可是他们却又十分渴望能在这个时刻做点什么,为逝去的人,为生者。望着一张张朴素、粗糙的脸,眼前这些人都曾经是他们生命中视如兄弟姐妹,视如亲人的人。虽然多年不见,在城里忙碌的时候,有时候几乎没有想起过他们,可是只要一想起,过去种种,过去点滴,都会涌上心头,感动于心。
更何况现在,他们已经站在他们面前,他们更觉得眼前的情景熟悉如昨日,光阴似乎重现,他们似乎从来不曾离开过这个山村半步。
可是他们却又确实遗失和忘却了很多东西,很多人已经老去,让他们不得不感叹世事沧桑,时光确实流逝了很多年。很多年轻人已经长大,让他们认不出他们都是谁,回忆不起他们小时候的模样。很多新生的孩子都已经蹦跳在地上,或者被他们无法相识的人抱在怀里,他们都不知道这些新生的孩子都是谁家的。
因为是晚上出殡,任何一个哭声都显得更加凄惨,同时即使人声鼎沸,可是整个山村却显得格外寂静。
正十二点十二分,一声起灵时间到了。原来哭丧队伍的唱哭全部停止,但亲人的哭声却大了几倍,几乎成了哀嚎和恸哭。很多男人的声音一阵阵吼叫,几乎要将山村震动起来,将山村的寂静震醒。此时很多妇女都不敢看了,因为夜色显得各位诡异,她们赶紧带着或者喊叫各自孩子赶快回家,起灵的地方除了至亲至友在场,只剩下粗狂身材和粗狂声音的男人们在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