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冬天,北京城满天的雪花飞扬,地面上白茫茫一片。
屋里开着暖气,暖烘烘的,青岚坐在房间的床头边,青梅在她自己房间里午休。
青岚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书,翻开书页,里面夹着一片树叶。树叶已经枯萎,黄色中还泛着汁液被吸干后的萎绿色。
修长的手指轻捻起树叶仔细端详着,然后深深叹了口气,靠在床板上陷入深思。
这片树叶是当初和安少杰感情最好的时候,他随手从他们散步时头顶上的一棵树上摘下的。
记得他摘这片树叶的时候,纵身一跃,和他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严肃表情不一样,显得那么生龙活虎,刚刚洗过头发的发丝在空中轻轻地飘扬,轻松洒脱飘逸。
他将树叶递给她的时候,有点张扬地笑。
他很少如此张扬地笑,所以那天晚上,他的笑给她的感觉是格外的灿烂和开心,比白天的阳光还要阳光。
原来在他不苟言笑的严肃的青春里,也曾有过阳光和飞扬,而他的阳光和飞扬只给过她,就在那天晚上,也只有她见过他冷漠外表下的另一面,阳光和飞扬的一面。
那天晚上,他是那样的开心,虽然他的开心不像其他人那样毫无顾忌和肆无忌惮,他的开心都那么隐忍。
她也很开心,开心地接过他递给她的那片树叶后,顺手便夹进了这本书里,后来她就经常翻起这本书看着这片树叶笑。
所以她相信,那天晚上那样的一个阳光飞扬的少年,送给她一片树叶的少年,在那一刻,真心地喜欢她,爱着她,不然他何来那么开心和阳光的笑。
同时,他也定然相信,她是喜欢他的,爱他的,不然他何来那么自信和张扬的笑。
还有那枝青梅枝。
青岚将背朝后面靠了一下,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
他最后特意为她摘下来的那枝青梅枝,应该还放在刘家村的某个本子里夹着的。青岚努力地回忆着。
那时太小,还不懂得珍藏和保存,所以那枝青梅枝没有像这片树叶那样被保存得好好的,和一直带在身边。
虽然不知道放在哪里了,但总会在某个地方静静地躺着,静静地昭示某个时期的某段情愫。
最主要的是,那株青梅枝会永远青翠欲滴地躺在她心里。
树叶在,青梅枝也在,曾经的过去在,过去的时光也在,可是他的人呢?他现在在哪里?
青岚轻轻地抚着那片树叶。
虽然医生不透露青梅骨髓捐献者的信息,后来青岚也不再纠结地去追问这件事情,是因为青岚心里隐隐地感觉到,这个人定是他无疑。
还有谁比他的骨髓更和青梅的相配了,不仅仅是医学上的配对,更重要的是心理学上的相配。
从青梅目前身体上的各项反应来看,医生说情况很好,头三个月表现相当良好,是个好的开端,也预示着一个好的结果。
说明,青梅是如此心甘情愿地,欣然地接受她身体里的这个外来之物,按照医生的医学解释来说,她心理上也如此心甘情愿和欣然地接受那个人,或者说,她亲近和喜欢那个人。
她为什么如此接受和亲近那个人,仅仅是血缘关系吗?
青岚隐约地感觉,他就在她们的身边,他一直在看着她们,他一直在暗中帮助她们,他一直在青梅的身边。
既然都这样了,他为什么还不现身呢?是顾忌徐文吗?
徐文。。你现在可好。
想起他,青岚的眼眶就湿润了,这是一个让她心里永远感受阳光,永远感到温暖,却又永远泪洒心里的温暖的亲人。
在青岚的印象中,他的青春如大海,广博深远,但不惊涛拍浪。他的青春三月如阳光,灿烂明媚,但不飞扬。他的青春又如九月的阳光透明程亮。
那个永远如三月阳光般温暖的他,始终温润如玉的他,曾经绝对阳光但绝对不飞扬的少年,如今你在哪里?
青梅的骨髓移植成功后,他对她说:“公司要派他去国外工作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是多长?”她这样问过他。
他说:“看情况?”
她知道他要走。既然她能感觉出安少杰好像在她和青梅的身边,那么他也一定能感觉出他在她们身边。
所以他要走。
她本来想挽留他,可是她终究没有挽留。
他仍时常跟她和青梅联系,从不在意国际长途电话的费用,事无巨细地问候,从公司到家里,嘱咐到交代。青梅现在也不排斥他了,每次跟他打电话,一聊就是以小时计算时间,他总有办法在电话里逗得青梅咯咯笑。
但是每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却总是说:“还有段时间,你和美美在家里照顾好你们自己就好,不要担心我。”
怎么能不担心?远在千里的亲人,近在咫尺的朋友,天涯海角的同学,哪一个不是互相牵挂,互相挂念,互相问候?
儿童房间的青梅在喊妈妈,打断了青岚的思绪。
她醒了,青岚跑过去。
刚刚跑到她的房间里,落在自己房间里的手机又不适时宜地响起了。
她又跑回房间,铃声就断了。
她拿起手机看了下,还是那个号,很奇怪的一个手机号,北京本市的。可是每次响起后等青岚去接的时候就挂断了。她曾经打过去一次,对方接起了却没有讲话。
青岚望着那个号码出神。虽然是陌生电话,因为打的次数多了,青岚将那个电话号码还是存了起来,名字设为他?。
电话没有再响起,她便又跑向青梅的房间,青梅问:“阿妈,谁的电话?”
“不知道。”青岚正在帮青梅找衣服,“一直有莫名的电话。”
“哦。”青梅漫不经心地答道。
一会儿房间里的手机又响起。青岚手里拿着青梅的衣服,犹豫地望着自己房间的门口。
她担心是那个陌生的电话,她想去接,又怕去了后电话又被挂断了,不去接,又不想错过。
“去接吧。”青梅正在换衣服说:“说不定这次是徐叔叔的电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