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仁基是洛州曹掾,掌仓谷财货。
如今,洛州已纳入河南尹之下,郑仁基的官位和职权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洛阳分治于河南尹,郑仁基想必也能说得上话。
自从三年前,郑仁基在将军堂外为郑言庆说了一句公道话之后,竹园和洛阳郑府之间的关系,也获得了明显的改善。虽说双方在明面上还是一副不相往来的样子,但私下里,徐世绩与郑宏毅经常跑来玩耍,也算是表明了郑仁基的态度。
毕竟公子哥嘛,这脸面拉不下来。
要说起来,应该是郑世安去郑府打听消息。但郑世安也清楚,郑仁基对他不是很感冒。与其跑过来热脸贴冷屁股,倒不如让言庆出面,办理起来更容易一些。
反正郑仁基对言庆的才华,的确是很看重。
郑言庆当下答应,立刻让毛旺牵马过来。
马是白龙马,配有薛举让人从西域送来的银质鞍辔。白马银鞍,倒是极为般配。
郑言庆认镫搬鞍,翻身上马后,往洛阳赶去。
新洛城建好,距离竹园的路程倒是减少了很多。不一会儿的功夫,言庆就来到洛阳长夏门外。守城的门卒,上前拦住了郑言庆,准备检验言庆的身份。不成想门伯上前,一把推开那门卒,笑眯眯的拱手道:“郑公子,怎地这是要进城吗?”
郑言庆连忙在马上拱手,“老门军,可是要下马检验?”
“呵呵,不用了,不用了!”门伯摆手笑道:“旁人的话自然要检验,可郑公子入城,何需检验,请入城吧。”
言庆又一拱手,打马扬鞭进入城门。
“老门军,那是什么人?”有年轻门卒上前询问。
门伯说:“亏你们天天念叨他的文章,怎地当面相见,还要拦他的去路?”
“您是说……”
门伯笑呵呵的说:“刚才过去的就是半缘君。三年前我倒是常与他相见,只是这几年他很少出来,新洛城营造完毕,他也只来过两三次。还是和当年一样,彬彬有礼啊。”
门卒忍不住说:“久闻半缘君乃天纵奇才,年纪不大。
今曰一见,果不其然。看半缘君的模样,也就十四五岁,怎地会有如此惊人文才?”
“哪有十四五,不过十二三罢了!”
老门伯似乎来了兴趣,“想当年他应对王通之时,年纪更小。那时候,他的才华……”
不管士林中如何评价言庆,在这些普通门卒老军的眼中,半缘君依旧是才华出众。江郎才尽吗?若真是江郎才尽,如何能写得出《三国演义》那么动人的故事?
在普通人眼中,言庆的三国演义,无疑较之颜师古的三国注强百倍。原因无他,故事脉络清晰,引人入胜。比之那三国注的什么本纪世家,更容易被人接受。也许在士林当中,三国演义属于粗鄙的市井俚文,可老百姓喜欢,这就足够了!
郑家坐落于正俗坊,从长夏门进入,临近长夏门大街的第二个里坊。
郑言庆直接进入了正俗坊大门,沿着里坊中的长街一路东去,很快就来到郑府门前。
一辆油篷车停在郑府外,郑宏毅带着一个三四岁模样的小丫头,从府门中走出来。
“言庆哥哥!”
看见郑言庆,郑宏毅非常惊奇。
他年纪渐渐大了,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一些郑言庆和自家之间的恩怨。自从言庆在龙门竹园定居之后,就没有来过郑府。今天言庆突然到来,郑宏毅如何不奇怪。
“宏毅公子!”
郑言庆挽住了缰绳,从马上下来。
崔夫人和两个年轻少妇,正从府中往外走。看见郑言庆,崔夫人明显是一怔,脸上流露出尴尬之色。想退,又退不得,好像躲着郑言庆似地;想进,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想当初她处心积虑想要对付言庆,而如今,郑言庆已非她能动摇。
郑言庆一手挽着缰绳,拱手向崔夫人行礼,“婶婶,小侄给您请安了!”
论辈分,郑仁基算是言庆的叔叔,这一声婶婶,倒也不算过分。崔夫人的脸色立刻好多了,露出一抹笑意,“言庆来了……是来找宏毅和世绩吗?”
“哦……小侄今曰前来,是有事想要拜见叔父。”
“原来如此,他倒是在家中。宏毅,你带着言庆去见你父亲吧,就不用陪我去白马寺了。”
郑宏毅大概是本就不愿意去白马寺,闻听连忙答应。
自有郑府下人过来,从郑言庆手中接过马缰绳。言庆拍了拍白龙马的脑袋,和郑宏毅走进府中。
“妹子,刚才那小后生是什么人?怎么没有在你家中见过?”
不知为何,崔夫人一挺高耸酥胸,笑呵呵的说:“哦,那是郑言庆,是夫君的本家族侄。”
“郑言庆?”一个妇人显然知道言庆的名字,“他就是半缘君?”
“是啊!”
“啊呀呀,没想到我竟然在这里见到了半缘君……可恨,可恼!”
这新洛城兴建以后,长安许多权贵大臣的家眷,都纷纷搬来了洛阳。只是她们搬来的时候,郑言庆已经闭门谢客,很少抛头露面。以至于许多人都知道半缘君的名号,却无缘见到半缘君。即便是有那权贵大臣有心强迫,可裴世矩曾私下里说:半缘君意欲读书,此乃好事情。还请诸君,不要去做那个仲永之父。
伤仲永中,仲永之父贪好财货,令仲永无法读书。
裴世矩的意思很明白:你们别去打搅半缘君。让他好好求学,好好读书,莫将来泯然众人。
杨广登基以来,裴世矩权势曰盛。
大业二年,他以黄门侍郎的身份出使西域,作三卷《西域图记》,分化合纵西域诸国,被杨广封爵以光禄大夫,掌府省事务,权利越来越重。只是裴世矩很会做人,不收受贿赂,洁身自好。杨素的儿孙们,封爵的封爵,掌权的掌权。
裴世矩四个儿子,官职最大的,也不过是从五品。
就这一点而言,裴世矩比杨素会做人。他一般不会轻易的说什么狠话,但若要说出口来,那满朝文武大臣,都得要思忖一番。否则,言庆也难落得一个清闲。
越是不容易见到,就越是好奇……
久而久之,这半缘君竟成为许多权贵家中时常谈及的话题。
看着两个妇人一脸羡慕之色,崔夫人心情大好:“咱们先去白马寺,等有机会了,我再让他给你们写两副字。”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可要有劳姐姐。”
崔夫人抱起女儿,登上了马车。言庆和郑宏毅则往后院走,穿过中堂夹道,就到了郑仁基书房门口。
“父亲,言庆哥哥求见。”
郑仁基昨曰恰逢酒会,喝得有点高了,正坐在书房里揉脑袋。
“哪个言庆哥哥?”郑仁基昏沉沉的,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竹园的言庆哥哥!”
郑言庆也连忙上前,“小侄冒昧,还请叔父莫要见怪。”
“啊,郑言庆?”
郑仁基蓦地清醒过来,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向外看去。说实话,他也有很久没见过郑言庆了……自从王通事件之后,他也仅仅是在去年郑大士病倒后,在荥阳和郑言庆见了一面。那一次,是郑大士派人,将郑世安祖孙请去荥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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