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原本很体面的夫妇俩在酒店走廊上大吵大闹,李夫人用她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咒骂着李兆,而李兆也是体面和理智尽失,不断地罗列李夫人的不可理喻之处。
旁边的保镖劝他们冷静,但根本就没人听。
终于,酒店的保安被惊动了,带人上来把他们请到了大堂里。
即使到了大堂,骂战仍然没有停止。
李兆看到那么多酒店的工作人员都聚集在他周围,他的理智总算是回炉了,知道在大庭广众下再和李夫人陷入无意义的争吵,只能是让所有人看他笑话。
但李夫人却不收敛,继续指着李兆的鼻子骂他。李兆脸色难看至极,三番两次叫她闭嘴她都不听,即便酒店的经理上前说如果他们再不停止争吵警方就要到了,李夫人的骂声却更响亮了。
李兆的隐忍已经到了极限,他现在真想动手抽这个女人一耳光,刚才她也打了他。但周围这么多人,还有迟家的人,他不想让这些人觉得,他是一个会打女人的人。
他想,等警方来了,就把他们一起塞进警/车吧,这样也好,只要不把他和李夫人塞进同一辆车就行。
凌晨五点,三亚警局。
迟停走进警局的接待室,看到坐在里面脸色颓败的李兆,顿了顿道,“你太太呢?”
李兆因为李夫人受了一晚上的耻辱,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说:
“我对警方说,她打了我,犯了故意伤人罪,要起诉她。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在这里多坐一会儿。一旦走出警局的大门,除非我直接把她绑上车,否则我根本就控制不住她。我看她应该被送进精神病院才对。警方的人一直在给我们调解,但就在这个过程中,她还在不断地骂我,她真的已经没有理智了。”
迟停皱起眉头。
这对夫妇闹到这个地步,对他来说不是好事。如果李夫人还把李兆视为自己的依靠,那起码就不会因为李厉的死孤注一掷。而现在李兆连要把她送进精神病院的话都说出来了,显然是气的不轻,而且也确实束手无措。
“那她有没有说,她背后的人是谁?”
迟停问。
李兆沉默了一会儿才摇头道,“没有。我刚才试着和她沟通。我说这里是在警局,你要是不想后半辈子都在监狱里度过的话,就告诉我,是谁在背后帮你,你到底要策划什么,是不是想伤害苏小姐。但她只是对我笑,她说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让所有伤害过阿厉的人付出代价。”
虽然李兆是李厉的父亲,因为这一层亲情而不能太过客观地看待李厉的问题,但就连他都清楚地知道李夫人这么说有多偏激,她的偏激和执拗甚至已经到了邪恶的地步。
如果真让她得逞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曾经和自己共同生活了三十年的女人有可能变成一个杀/人犯,他心里就难受极了。
如果真是到了这一步,那他这一辈子也太失败了。没了儿子,老婆还疯了要杀/人,就算之后他和李夫人离婚,他也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
都到这个岁数了,没了家庭没了儿子,他还能怎么样?
再找个年轻的老婆再生一个儿子?
养育了二十九年的儿子,就是那么个道德败坏的人/渣,最后还因为自己的愚蠢死在一个疯子手里。李兆觉得,自己不配做父亲。这种情况下,他自认做不到选择再生一个儿子来弥补痛苦。
忽然间李兆就理解了迟停不想再生的心情。
有没有继承人,或许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亲情,是爱,这才是最可贵的东西,千金不换。他前半辈子一直忙着挣钱而忽视了对儿子的教育,才酿成这样的悲剧,这个悲剧是永远都不能挽回的。
他抬起头望着迟停,顿了顿道:
“你相信我说的吗?我现在已经明白苏小姐是无辜的了。阿厉死后,我一开始也和我妻子一样,恨透了你们,我觉得是阿厉就是被你们害死的。我还让人去调查了苏恋紫,监听她的电话,查她和阿厉的所有来往。我那时候根本就没有任何理智可言,因为接受真相太痛苦了。所以我宁愿去相信,是她故意挑拨迟永非去杀我儿子,我只有相信这个才感觉自己能继续活着。”
迟停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但我查了那么久,却根本就没查到我想要的东西。后来我派去调查苏小姐的人回来告诉我,一切都和你们说的相同。你们没有骗我。从一开始就是我儿子像个不要脸的流/氓一样在纠缠苏小姐,他仗着自己有点钱,就用强迫性的手段想让苏小姐答应和他发生关系。苏小姐并没有故意吊着他,她一直都是干脆利落地拒绝他,她真的是清白的。”
说到这里,李兆僵硬地顿住了,因为说出这些对他来说实在太痛苦了,尤其是在迟停面前。
但什么都不说也一样痛苦,他已经闷了太久,迟停是唯一可以倾听他的人。
“而他的钱是我给他的,是我对他放纵不管,只是口头警告,才发生了后面的事。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那么恶劣,那么没有头脑。”李兆摇着头,泪眼模糊道,“我如果早点采取措施,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如果他能像李夫人一样是非不分就好了。但他偏偏做不到。他还有良心,还有理智。他不能因为儿子死了,就让别人的女儿也去死,哪怕那个女孩是无辜的。
“迟永非已经死了,他跳楼了。”李兆喃喃道,“李聪和李误也被赶出了李氏集团,他们的私人公司也破了产,这说起来你们迟家还帮了忙。现在要对阿厉的死负责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我和他妈妈还应该去怨恨谁呢?”
迟停听到他说这些,脸上似乎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却已经动容。
因为他和李兆一样是父亲,而且都犯了没有教育好儿子的大错。
“或许还有两个人是我们应该怨恨的,那就是我们自己。”李兆扯了一下嘴角,苦涩地说,“是我们自己没管好孩子。如果说有谁要因为阿厉的死后半生都活在阴影下,那应该是我们自己,而不是苏小姐。”
这就是他的忏悔。
迟停沉默地注视了他许久,随即在他身旁坐下。
“我后半生也会活在阴影里,一辈子都走不出来。这是上天给我的惩罚,我只有欣然接受。”迟停缓缓道,“李先生,在这场悲剧发生之前,我们就打过交道,我印象中的你一直都是那个有商业头脑,却又讲江湖义气,做事有里有面的老哥。”
李兆听到迟停对他的评价,泪水涌得更厉害。
作为一个中年男人,他本来没有哭泣的权利,但现在他却哭得停不下来,不停地用手抹着眼泪。
这一刻他发现自己是如此软弱。
“她不肯告诉我是谁在帮她,但我已经让人着手去查了。如果查到这个人是谁,我第一时间告诉你。”李兆平复了很久情绪才开口说,“但我要提醒你,不论这个人是谁,他的势力和手段都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