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默静静看他片刻,将纸拿出来,放进贴身之处,而后才重新拿起画笔,继续描摹这大好太夜池,只是眼前,似乎总能看见一个体弱咳血的少年。
苏莞然已经走到了画阁之下,正要上去,抬头却见另一边走过一个气冲冲的明黄色身影,直接闯了进去。
苏莞然一惊,赶紧冲了上去,却见高士突然
跑了出来,一见她便上来拦着,“且慢,王妃请止步。”
“让开!”苏莞然大惊失色,陡然听到里面一声怒喝,更加惊慌。
“王妃请听咱家一言,”高士猛将她拽住,低哑的声音蓦地有些尖锐,“南王妃!皇上不会伤害苏大人的!”
苏莞然捏紧拳头,瞪着他道:“你怎么知道?”
高士摇摇头,“王妃,皇上正值暴怒,你如此冲进去,对苏大人有害无益,不如在此等着……便是看在南王殿下的面子上,皇上也不会做什么的。”
芸娘若有所思,靠近苏莞然耳边道:“王妃,高公公所言有理,您忘了,上次还是皇上替子默少爷正的骨。”
说到此处,苏莞然不觉想起了上次那句“废话”。
当面呵斥,形同不敬,但他们进去之后,拓跋陵却半句都不曾说过苏子默的不是,虽有刁难,却并未苛责,不禁有些奇怪,“……为什么?”
高士笑了笑,“王妃何不如回府,去问问南王殿下?”
苏莞然挑眉,忖度良久,到底没有进去加火,只是在外焦灼不安地等待着,忽略了芸娘眼中那意味深长的暗沉。
拓跋陵怒喝一声,但苏家姐弟也没听清楚他在骂什么,依稀似乎有那么几句“老不死”之类的话,总之并非什么醒世名言便是了。
苏子默静静地将画桌离得远了点,把“万马齐喑”也放在手上,等拓跋陵一脚踹倒了宫人好不容易整理好的书架之后,方才捧画道:“臣特来献画。”
拓跋陵条件反射地骂道:“献个屁!朕说了皇后之事暂且押后!”
不就是立个皇后么,至于发这么大火,苏子默暗忖着,忽地想起先前高士的话。
说起来,拓跋旭死的时候,太后当时,似乎也才是“皇后”吧?
收敛心神,苏子默将画捧得更高了点,低声道:“
皇上,画上不是女子,而是皇上吩咐的‘万马齐喑’。”
什么万马齐喑?
拓跋陵怒火当头,顿了片刻才想起了自己的命令,冷冷哼了声,抢过画一把甩开,还没细看便听苏子默倒吸口凉气,“小心!”
“……”拓跋陵眯着眼扫了他一眼,苏子默即刻低头,却又偷偷往那垂坠着的画上看,拓跋陵嗤笑,终于打量起那幅画来。
画倒还是不错,骏马嘶鸣,高大威猛,齐头并进,沙土扬尘,浩瀚草原之上,无限苍穹之下,只见马儿并排罗列,由近到远,画面由密转疏,乍一看,哪里是万马齐喑,分明是群龙争雄。
可细看,却发现每匹马的马嘴上都套着什么,更远处群山万壑,几个小孩在其中读书,摇头晃脑,甚是沉迷,竟没有发现这里还有壮阔战马。
拓跋陵躁怒的心莫名静了一下,“想法倒是不错。”
苏子默道:“不敢,哪有陛下的点子好啊。”
“怎么,朕让你作画,刁难你了?”拓跋陵冷笑,将画卷起来,目光却扫到了他身后的画桌,“你在画什么?”
“回皇上,臣看太夜池分花拂柳、飞鹤横渡,一时兴起,欲作一幅‘太液飞雪图’。”
拓跋陵挑眉,“有什么用?”
苏子默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尴尬道:“只是想画……”
“想画就能画吗?当朕宫中的笔墨不要钱?”
苏子默暗翻白眼,自言自语道:“要钱还扔得遍地都是,这钱可真不值钱。”
“大声点说!”
“臣说!”苏子默下意识打直脊背,“臣说皇上连一纸一墨都如此珍惜,勤俭节约,难能可贵,臣万分敬佩!”
门外尖着耳朵偷听的苏莞然嘴角一抽,脸色近乎扭曲,亏得芸娘按住她才没让她失态。
这油嘴滑舌阿谀奉承心口不一的家伙是她弟弟?
“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