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林在车里看到了周兴泉的调动,也看到武警和特警队员一直瞄准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
他感到莫名的恐惧。
几个小时前,他还是城关镇派出所的所长,整天价颐指气使,牛逼哄哄。
也曾经面对过类似自己这样的歹徒,可那时,自己在对面的阵营里,指挥着部下,配合特警的行动。
彼时,自己的心态是那样平和,甚至有俯视垂死蝼蚁的上帝感觉。
那是冷漠的、无情的,甚至巴不得发生一个插曲,让身后的狙击手有一枪爆头的机会。
是的,他骨子里希望这样。
看见对面的人被一枪爆头,他曾经有过只有在枪战游戏里手持大狙,左右纵横的愉悦感。
可现在,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同事还是那些同事,可他们的对面,角色却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曾经不可一世的王大所长,竟然被昔日的队友,用对付武装暴徒的办法围堵。而陷入穷途末路的小丑,恰恰是王春林自己。
这不能不说是天底下最大的讽刺。
事已至此,王春林别无选择。
如果说后悔,王春林肯定是后悔的。
但他不知道该后悔哪件事?
是第一次受贿?
还是第一次贪污?
是第一次以权谋私?
还是第一次知法犯法?
是第一给领导送礼?
还是第一次利用职权欺侮小姐?
抑或是与魏建成之流同流合污?
总之,因为做过的恶太多,王春林细想起来,都不知道自己该后悔什么?
可如果这些都不做,那自己拼力当官还有什么意思。
王春林不相信,对面的那些人的屁股都比自己干净,灵魂也都比自己纯粹,已经升华到面对腐蚀能做到不沾身的地步。在王春林的眼里,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并没有什么责任,都是因为权力造成。有了权力,不贪不腐,那要权力干嘛?
他还怪魏建成太张扬,因为做事不周密,连累了自己。
他甚至还把原因归结到对面那个县委办主任关之峰的到来。
如果不是他对东城项目的调查惹出一系列事情,自己也不会暴露出来。
所以,现在的王春林心里只有恨。
恨自己的官不够大,还做不到一手遮天。
恨自己的门子不够硬,没有更深厚的根基。
恨自己不走运,过早地被发现。
恨关之峰的多事,事情才弄到今天这个局面。
恐惧和恨交织在一起,王春林决定做一次困兽犹斗的挣扎。
见周兴泉在指挥车处频繁调动人员,王春林知道他的套路。
这些,曾经的派出所长太熟了。
王春林相信,远处,在他视线之外,肯定有不少于两杆高精度的狙击步枪,正瞄准自己的脑袋。
王春林还知道,周兴泉在紧急布置和他的谈判。
因为自己手里有人质。
武警和特警队员不会贸然进攻。
而狙击手也不会没有命令就开枪爆自己的头。
这一切,都需要等和自己谈判的结果,在看自己是否有伤害人质的举动。
但王春林不能等。
那样,自己就没有主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