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孝全再回到大厅的时候,神态气势与离开时已截然不同。/他落后李大状半步,亦步亦趋地跟着。如今这个年代,走路怎么走,行礼怎么行,坐位怎么排,都能很容易地体现出上下尊卑的阶级来。张孝全此举明显就是在执门下礼。
李大状笑吟吟地回身道:“张土司,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们卧牛岭的贵客啦。”
张孝全受宠若惊,连忙道:“哪里哪里,不敢不敢。”
李大状微笑道:“土司大人,我卧牛岭虽然简陋了些,风景倒也雅致。还请土司大人在此多盘桓几日呀,我家大人还要与你面谈的。”
张孝全被他一口一个“土司大人”喊得眉开眼笑,虽然他接受了卧牛岭的条件,这所谓的土司大人很快就要名存实亡,变成一个只有虚职的同知土官,但这依旧是原本的他想都不敢想的伟大成就,心中当然只有欢喜而并无失落。
陪同张孝全而来的张家人听李大状一口一个“土司大人”的称呼张孝全,不禁面面相觑,心下骇然。情知其中有异,不过他们能把张孝全捧为带头人,可见他们的身份地位还远不及张孝全,如今又身在卧牛岭的屋檐下,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李大状傲然道:“张雨寒、张绎,挑衅生乱、谋杀土官同仁,罪大恶极!今张孝全大人大义灭亲,愿意出面检举,代表张家向朝廷请罪。我家大人感其赤诚,愿联合铜仁府一众土官,向朝廷保举张孝全大人为张氏家主、继任张氏土司,并荐举张孝全大人为铜仁府同知,共同维护铜仁地方之安定,维护黎庶之平安。”
展家和杨家的人都在听着,这其中的利害他们如何听不出来?雄镇铜仁五百年的张家,至此算是彻底完了。张家还会保有一个世袭的土官职位,但只是虚职,张家将彻底沦为为叶小天摇旗呐喊的小喽罗。
对张家来说。这是一个噩耗,对张孝全个人来说,却是因此成了人生大赢家。张孝全由卧牛山的知客领着,高高兴兴地奔了客房。
张家的那些人固然有很多人对此深为不满。但他们也都清楚,张孝全只是一个被叶小天看中的傀儡而已,真正决定一切的是叶小天,他们有能力同叶小天对抗么?没有,那就只能忍耐。
田家的人。无论是田彬霏、田妙雯还是田雌凤,都不曾忘记过先祖的辉煌,他们有的穷尽一生都在争取恢复这份荣光,有的一有机会,就会萌生这份野望。
但是张家这些人,却没有一个有这样的志气。疾风知劲草,一个家族,并不是每一个后人都能被培养成劲草,可悲的是,张家后辈之中。算得上劲草的只有一个张雨寒,而他已经死了。
……
李大状送走了张孝全,便笑眯眯地转向了那位怯生生的杨家小土司,和蔼的就像一只看到了小鸡崽的老狐狸:“呵呵呵呵……”
李大状未语先笑,牙花子都露出来了:“杨土司,请到书房就坐。我家大人目前公务繁忙,授意在下与土司大人谈谈,呵呵呵呵……”
小土司杨蓉被他的笑声吓得退了两步,李秋池刚要继续说话,旁边忽然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声音中压抑着隐隐的怒火:“你们叶大人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忙?”
展凝儿忍无可忍了,自从她站在这儿,就仿佛成了一团空气,大厅里人来人往。好象压根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展凝儿一团怒火压了又压,终于火山般爆发了。
“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叶小天?”展凝儿踏前一步,怒气冲冲。
李大状瞟了她一眼,一脸诧异,好象才看到展家一行人:“原来是展姑娘。我记得我方才已经说过了,我们大人忙的很,现在无暇接见客人。”
展二嫂连忙上前,陪笑道:“李先生,这是我们展家的大小姐展凝儿展姑娘,相信先生说与叶大人知道,他就会亲自赶来相迎的。”
李秋池淡淡一笑,道:“呵呵,李某已经禀报过我家大人了,由李某接待处理,正是我家大人的吩咐。”
展二嫂笑容一僵,展凝儿却是脸儿一白。展二嫂一直以为此行有展凝儿将无往而不利,展家尽管和叶小天有仇,但从叶小天以往种种行为来看,他们却无法否认叶小天是个极为重情重义的汉子。
他们相信,只要打出凝儿这张牌,就可以让叶小天无原则地释放展龙,正因有此判断,展大嫂和展二嫂才不惜纡尊降贵,向展凝儿下跪乞求,可是听到李秋池冷酷地回答,本已觉得胜券在握的展二嫂忽然觉得一切正在失控。
展凝儿颤声道:“你说……你说叶小天知道我来了,他却要你接待我?”
李大状微笑颔首:“正是!”
展凝儿气极,她为叶小天承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只希望能得到叶小天一句慰藉的话、一个温柔的拥抱,可是没想到……,展凝儿眼中迅速蒙上了一层泪光,悲愤交加地道:“这个混蛋!他在哪里,我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