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声音就消失了,肖梦琪进去,两位满头大汗的刑警面面相觑, 再看那位被连夜押解回来的嫌疑人,喘着粗气,被铐在椅子上,人弓得像只虾米,身边四周洒了一堆报纸,这种手法当督察的肖梦琪了解。在这一方面,警察不比嫌疑人强多少,唯一可以理解的是,这不是一个无辜的人。
“出去!”肖梦琪训斥着,熊剑飞一摆手,两位刑警跑了。
肖梦琪看着喘着气、两眼发红、额头冷汗涔涔的嫌疑人,又不悦地盯了熊剑飞一眼,这么瘦弱的嫌疑人,真要整出事来怕是交代不了。她围着人转了两圈,严肃地道着:“李红斌,你抵赖有用吗你的口音被录下来不少,马上很多受害人就会指认,在你的家里搜出来的作案工具,还有你昨天的诈骗表演,给你提供电话号码的中间人,都足以定你的罪了。”
诱供,告诉你已经是破罐子了,诱导你反正已经破了,就破罐子破摔吧。
这个精妙诈骗的嫌疑人果真不同寻常,嗤了嗤鼻子,呸了口,不屑了,已经过了这个心理的适应期恐怕就不好办了,就像所有嫌疑人都懂的:熬不住牢底坐穿、熬得住量刑从宽。
“你抵赖得住吗你两次出入五原,在离刑警队不到三公里的二手车市物色给你提供消息的人,那位指认你了,你一共给他付过五次报酬,最近的一次在两周前,汇出地就在梧州……这种事你一定不会假手于人,银行肯定留下你的英姿了,对吗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肖梦琪又道。
整个线索已经联结出来了,收集目标客户群,实施诈骗,全盘已经通了,但线索联结并不意味着形成证据链,口供、赃款,都还是未知数。
嫌疑人看了看肖梦琪,面无表情,没有被肖梦琪的威胁吓住,也没有被肖梦琪的英姿迷住,他笑笑道:“那你们把我移交起诉啊,还打我干什么”
“问题不交代清楚,你走不了。”熊剑飞训斥了句。
“凭诬陷和虐待让我交代呵呵。”嫌疑人翻着白眼,根本不为所动。
“那怎么样我还得磕头求饶让你交代你骗了多少家人,你还是人吗”熊剑飞愤然一扬手,被肖梦琪的眼神制止了。
“是啊,你们又没把我当人。”嫌疑人不屑道,“我看你们不比我强多少。”
“你等着,我今天撬不开你的嘴,跟你姓。”熊剑飞气咻咻的无处可泄,双手重重地拳掌对交,啵声很响。
“你别跟我姓,最好整死我,否则我这张嘴,在法庭上还会翻供的。”嫌疑人道,两道怨毒的目光看着两位警察。
其实警察比任何人都矛盾,当正常的途径无法将嫌疑人绳之以法时, 如果你不想看着他们逍遥法外,那就意味着你也要以身试法,究竟是用法律的武器维护更多人的利益,还是用法律的名义伤害个别人的权益,谁又说得清呢
肖梦琪去了趟水房,洗了把脸,冷水激得她更清醒了几分。熊剑飞傻兮兮跟上来了,就那么跟着、看着,一言不发,像等着领导的指示。
“几点回来的”肖梦琪问。“四点多。”熊剑飞道。
看看表,已经六点了,两个小时过去了,难道以刑警队的凶性,能一无所得,她问着:“问到了什么情况”
“这家伙,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都没说几句话。”熊剑飞愕然道,骨头硬的不多见,可并不是见不到,最起码刑警就经常能遇到,特别是那些天南海北惯走的流窜人员。
“那也不能这样,出了事怎么办”肖梦琪压着声音训了句。
这是不准备追究了,熊剑飞听得出来,可他并不在乎,直道:“这样都不行,好说好劝难道行这明摆着就是他作的案,死活不承认。”
“承认等于认罪,这种系列诈骗,他应该知道分量,惯犯,轻判不了,熬过几天就等于少判几年,他知道警察不敢把他真怎么样,又不是命案……所以就扛啊,可这样硬来不是办法。普通刑事案件和你们二队还是有差别的。”肖梦琪劝道,回头时,熊剑飞傻兮兮看着,她马上停下了, 知道这劝也是白劝,甭指望这种城乡结合部地带的基层警务单位能有多高水平。她看了看押解车在,换着话题问:“余罪呢”
“他没回来。”熊剑飞道,解释着,余罪和李玫都没有回来,是鼓楼分局把嫌疑人押解回来的。
这话听得肖梦琪讶异了,跟个案子半途放下可不是余罪的风格,她狐疑地问着:“什么交代也没有”
“好像有。”熊剑飞挠挠脑袋。
“是什么”肖梦琪赶紧追问。
“噢,他说了,这个人审不下来,不过也别让歇着。”熊剑飞传达着余罪的话。
一听肖梦琪抿嘴了,直训着:“审不下来你还审他审不下来,你试能有用”
训了一句,肖梦琪摸着手机,在楼上,她急匆匆地上楼,把熊剑飞听得老大不高兴了,就是嘛,好像就余罪一个人行似的,可对于他实在也没什么办法,他在院子里巡梭了良久,又换了一拨刑警一挥手道:“去,继续审。”
临了又叮嘱了句:“别动手了啊,督察处的领导在。”
两刑警点点头,好幽怨的眼神,队长这是怎么了对付这些人讲道理怎么可能
又审了一个小时,兜了一个大圈子,熊剑飞再去看时,有位刑警怒火冲冲地出来了,小声对队长道:“熊队,不行呐,这骗子铜嘴钢牙,给我们讲道理。”
“讲什么道理”熊剑飞愣了。
“他说我们设局,违法犯罪的是我们,他要告我们。”刑警瞠目道。哎哟,熊剑飞给气得啊,摘着警帽重重一扔,一屁股坐到台阶上,苦着脸喟叹着:这警察当得窝囊,还不如当骗子呢。
再过一小时,两位刑警满脸愁苦地出来了,看样子,甭指望在口供上有什么收获了……
肖梦琪是七点离队的,她驾着车疾速地往机场赶,一直联系不上余罪,过了一个多小时才联系上了李玫,知道两人在抓紧时间睡觉,她满满的歉意,不过旋即让她感到意外的是,余罪居然又摸到了新的线索,两人正等在机场。什么线索李玫电话上没讲,让她过来。
这个疑问让肖梦琪想了一路都没明白,她甚至要以为找到了线索, 两人准备乘机赶赴福建,数次取款都发生在那个地方,嫌疑人还有一个同伙。
不过她马上否决了,要抓捕也不是这种配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想找出一个嫌疑人来,那可不是轻易能办到的,恐怕连起码的语言沟通都困难。
匆匆地泊好车,奔进了机场,偌大的航站楼,找了好久,才在接机的休息处看到了体型独特的李玫,已经累得不像样子了,头发散乱着,正仰着脖子点瞌睡。肖梦琪走到近前才看到,椅子上长长地躺了一位,不是余罪是谁。
歉意更浓,不管性格是什么样子,这身警服就像魔咒一样,穿上它就会患上类似强迫症一类的症状,总在想尽一切办法找出真相,总在用尽一切努力找到真凶。
她轻轻地坐下来了,用肩膀靠着,让李玫脑袋靠到了她的肩上,女警如果没有当瓶的先天条件,在警队里一般都会被当男人使唤,李玫无疑就是这一类,真正有需要,性别的条件是不予考虑的。看着肥姐疲惫的脸,肖梦琪想做点什么,却不料一下子把李玫惊醒,她揉着睡眼,打了个哈欠,肖梦琪连连讲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