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龙跟着时迁,大摇大摆往城里走。城门附近,可谓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站岗的官军对所有进城的人都要盘查。这年的正月十五,尚未立春,正是四九末五九初,虽是午后,却依然寒风刺骨,行人无不缩着脖子揣着两手,抖抖索索急步前行。可每个走过的人,都要放下或拿着或挎着或背着的东西,敞开衣襟伸开双臂接受盘查。时迁又矮又瘦,走起路妥妥的瘦猴一般,唰唰唰唰,又轻又快又灵巧。大龙在侧后面看着时迁的样子,忍不住就咧着嘴直笑。大龙小的时候,在泰安城常常跟一些小叫花子一起瞎闹疯玩,所以对叫花子的神情步态都熟悉得很,又加时迁给他化了妆,从里到外也活妥妥叫花子一个。大龙最担心的是,哨兵若把时迁篮子底下的火药、引信、火石等东西查出来,不但时迁会被抓起来,小命难保,关键是吴用精心设计的中心开花计划就会全完蛋。
此时大龙担心得要命,也紧张得要命,胸膛“卟嗵卟嗵”狂跳,手心都出了汗。可再看时迁,依旧摇头晃脑一蹦一跳地走到哨兵跟前,把挎着的篮子猛地往哨兵眼前一挺,说道:“长官,送你了!”
哨兵不知是嫌篮子里的气味难闻,还是看着那篮子脏得让人恶心,就一边用手推挡,一边大声说道:“呸呸呸呸,臭叫花子,滚滚,快滚!”
大龙接着也走到了管着盘查的哨兵跟前,刚要解衣裳扣子,那哨兵一脚踢向大龙,大龙顺势一闪,躲开了哨兵的脚,那哨兵捂着鼻子喝道:“又他娘一个叫花子,滚!”
时迁回头对着大龙挤了挤眼,继续一蹦一跳地往前走。眨眼功夫,就转到了翠云楼北面。据说,除了庙宇、寺塔,翠云楼是当时全大宋最高的楼,比京城开封那三层高的樊楼还高了半层;站在三楼上,就能俯瞰全城,因而每年正月十五上元节晚上,知府梁中书等高官及内眷子女都要在这座高楼上观赏灯火。全城最大的广场就在楼下,平时重要的集会或是重大活动,都在这个广场上举行,上元节的灯会焰火晚会也以这里为中心,自然是人最多也最热闹,各式各样的花灯焰火交相辉映,唱戏的、杂耍的,小吃摊、玩具摊琳琅满目,锣鼓声、器乐声、演唱声、吆喝声、欢呼声、叫喊声震耳欲聋,楼上楼下、广场内外,繁华无限好不热闹!
大龙跟着时迁,穿行在潮水般涌动的人海中,一边观赏一边往翠云楼前移动。随着彩灯点亮得越来越多,广场上越来越拥挤,他们已经挤到了翠云楼底层的入口处。眼见得时迁就要挤进去,却被入口站岗的粗壮卫兵揪着领口一把推了出来。有人就大声质问:“为啥不让上楼?我们要上去看灯!”接着就有人响应:“上去上去!我们要上去!”
那些人一边喊着一边往里挤,把门的六个卫兵用长枪顶着不让进。时迁先把差点掉落的篮子整理了一下,趁着双方对峙的工夫,往下一蹲,“嗖!”就从人缝里钻了进去。大龙也学着时迁的动作往里钻,可他比时迁个子高,也没时迁那么灵活,刚把脑袋拱进去,就被那个粗壮卫兵抓住肩膀往上一提又往后一推,照着屁股“咣”地一脚就踹了出来。幸好人多,没被踹倒。他反身就又往里冲,却再次被推了回来。此时,早已不见了时迁的影子。大龙知道,时迁已经进去了。
“奶奶地,老子看来进不去了。”大龙这样想着,就挤出人堆,顺着楼下墙面往后面走,他想看看有没有能爬上去的地方。可惜,他围着大楼转了三圈,也没有找到。他这才明白,那入口是唯一能上去的地方。可今年这个正元节不同于往年。一个冬天,大名府跟梁山贼寇打了两仗,大有风声鹤唳的感觉,因此整个大名城防卫格外严,尤其是知府观灯的翠云楼,更是戒备森严。
大龙自己进不了楼,就想看看时迁到底上去没有?虽然进到楼里了,会不会在二楼或是三楼又被发现抓住了?大龙仰着头往上看了约有两刻钟,始终没看到时迁的影子。正沮丧地转身离开,想要到别处看热闹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断喝:“站住!哪里跑?”
在他听到这一声断喝的同时,两只胳膊已经被别在了身后,他脑子里瞬间闪出一个词:“完了!”接着,便想动用拳脚功夫。毕竟他是跟着史进学过两轮的,一般情况下身上功夫也够用。可惜,当时的人太多,他又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擒住的,两手被控制得死死的,想用脚踢,却施展不开。他便大喊:“抓我干嘛?干嘛抓要饭的?我操你娘啊!”
他本是想装得越粗鲁越像叫花子,却因骂了这一句,惹恼了两个卫兵,他们从他后面“咣咣”就是两脚,踹在了他的小腿上,差点把他踹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