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池轻的第一反应就是没有。
除了
“秦碧,除了她,没有人。”池轻愤然而语。
没想到说完,太后比她还怒,摇头,一副觉得她完全不可理喻的样子。
“简直愚不可及你自己也说了,水仙是你进秋实宫的第一日就送过来了,你觉得秦碧贵为皇后,会在还没有摸清你底细,也还没有搞清楚皇上对你的态度之前,就对你下这样的狠手吗”
池轻怔了怔。
不是她
那是
忽然脸色巨变。
“难道是皇上”
最后两个字,她艰难说出,只觉得呼吸骤紧,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排山倒海一般朝她压过来。
她根本承受不住。
脚下一软,她伸手抓住太后的衣袖,才稳住自己的身子,她问,气喘吁吁:“是他吗”
太后没有做声,唇瓣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已然给了她答案。
真的是他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那个宠着她、爱着他、要着她的男人,怎么可能这样对她
胸口就像是被棉花塞满,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所以,你害秦碧,他心知肚明,却还是顺水推舟,目的就是借你之手,除了秦碧,断哀家一臂,然后再来对付你,所以,哀家才说,因为你的愚蠢行为,害了我们所有人”
太后将她落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拂开,声音如同她的眸光一样,寒如腊月飞霜。
池轻身子一晃,跌坐在地上。
太后的声音还在继续:“你以为你是谁没有哀家,你什么也不是哀家权势在手的时候,至少,他至少要对你做做假宠的样子,如今呢如今怎么样直接将你弃之敝履”
池轻面如死灰。
太后拂袖离去。
临出门之前,丢了一句给目瞪口呆的孙太医:“药开给池才人,今日之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孙太医领命。
池轻还坐在地上久久回不过神,顾不上回应太后,也顾不上恭送。
就傻傻地坐在那里,整个人就像是被掏空。
假的。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以前常听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她只是听听,第一次,她这般深切地感受着这句话。
在这四角方方的深宫,没有爱,没有亲情,只有利益,只有逢场作戏,只有虚与委蛇。
她从来都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对一个跟自己有过夫妻之实的女人这样狠。
真狠啊
不想她怀上龙嗣,放避子药就好了。
竟然连绝子药都放上了。
太狠了
只是,那个无大师不是说,一切会柳暗花明吗
让她只需等。
不对,无大师给她的明明是逆阴草,并不是什么仙草。
他为何要骗她
难道
难道用这种方式,就是为了告诉她,她的寝宫里面被人放了避子药
想起他问她的问题,关于侍寝的各种问题。
她肯定了这点。
是了,就是这样。
孙太医上前。
“池才人,药方已经开好了,微臣这就让宫人去太医院抓药,只是,那两盆东西如何处理”
孙太医指了指桌案上的那两盆盆栽,问池轻:“是要拿去丢掉吗反正不能再放在寝殿了,不然,池才人吃药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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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药也没用
池轻苦笑,她现在可不就是吃药也没用。
她已经可以预知自己接下来的路。
或许,独守秋实宫,便是她的一生。
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她走到桌案边,伸出手臂,一把将桌上的两盆盆栽扫落到地上。
四分五裂的声音。
一如她此刻的心。
太后走得极快。
孔方蹙眉,紧步跟在后面。
这个女人生气了,他知道。
其实她生气的时候不少,但是,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气成这样。
甚至让他觉得,如果不是青天白日的,如果不是有来来往往的宫人,如果不是要保持她太后的威仪,她肯定要暴走,或者狂奔了。
“娘娘,慢点走”想了想,他还是忍不住出了声。
穿着那么繁复的凤袍,头上的发饰又那么重,他真担心她会摔着。
大概是想着在自家奴才面前也无需掩饰,太后闻言忽然停了下来,然后朝花径边上的一个石凳上一坐,胸口就像是风箱一般,起伏得厉害。
“果然是白眼狼,果然是白眼狼啊”
咬牙切齿,太后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原来,一直是在跟她做戏呢,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还有多少事瞒着她,不用想都知道。
心机如此深不可测,是想要将权利一点一点都收入手中吗
她又不是朝臣,她只是一个太后。
而且在他的眼里,她应该还是他的母后。
就算权势滔天,也不会谋了他的江山,他至于防她防成这样吗
竟然给她的人下避子药、绝子药
亏她这半年来,还一直在忙于子嗣的事,一直在想尽一切办法让池轻能够怀上。
却原来
却原来,人家在看戏一般看着她在那里蹦跶呢。
绝子药
果然不愧是先帝的儿子
果然是父子二人
狠心起来,一样的冷酷,一样的无情
当年,他的父皇给她食绝子药。
现在,他给池轻用绝子香。
真是一路货色啊
不行,她不能再这样被动了,长此以往,她绝对会变成空有太后头衔的废人。
自从那次赏花会,她将庞淼介绍给他,他当面拒绝后,就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为了一个顾词初生孩子,公然忤逆她的意思。
后来在四王府,为了一个阉.奴,还跟她对着干。
想想,她就气得胸口痛。
绝对不能就这样下去了。
她要振作。
她要从长计议。
她要仔细斟酌斟酌第二条路到底可不可行
是夜。
四王府。
郁临渊推门而入的时候,郁墨夜坐在灯下正泼墨挥毫。
抬头见他进来,连忙竖起左手食指放在唇边,对他“嘘”了一声。
他还以为让她别吵着六六了,当即放轻了动作,却又见她指了指离自己比较远的凳子,示意他坐。
他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方才那个噤声的动作是让他不要打扰她。
而不是六六。
六六正在摇篮里睡得香甜呢。
他没坐,直接去了摇篮边看小家伙。
就一个白日没见,似乎又大了呢。
伸手轻轻晃动摇篮,他回头看向坐在灯下专注写字的女人。
不对,不是写字。
是在画画。
画几笔,又停下来想一想,再画。
如此反复。
有时还闭起眼睛来想。
似是在凭着记忆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