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河东村民集体毁约被顾昀告上公堂的案子现在依旧很多人记忆犹新,毛二伢子是最大嫌犯,但他一个在京城的混子为什么要挑拨村民,这是官府想从他嘴里知道的。
潜逃这大半年,毛二伢子如今跪在堂上精神犹为放松,府尹只开了头,他就在下面滔滔不绝地把受人指使回老家河东村挑拨村民的事都交待了,指使他的人在道上叫什么花名、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爱好、寻常出入哪些地方、交往哪些朋友、家住哪里、姘头住哪里,但凡他知道的都说了。
毕竟这种给人使绊子的事多数时候都是找自己相熟识的人去做,所以只要毛二伢子开了口,后面就是顺藤摸瓜的事了。
与此同时,顾旭颓丧到家,很快晔国公府上下都知道御史在早朝上参了一本、现在顾旭已被停职的事情,老太君气得把二媳妇叫去荣恩堂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顾二夫人匍匐在婆婆脚下,哭得声嘶力竭,可是再后悔也晚了,在家里胡闹都罢了,现在闹到外面去,朝廷都知道了,儿子被停职,老爷会怎样还不好说。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顾旭被停职的事在早朝结束后就风传开来,很多人都说顾旭可惜了,二十出头的年轻进士,翰林院的庶吉士,朝廷看重的储备人才,本该前途无量,却是自己作掉了前程坦途。
童翰林是顾二夫人的兄长,甘宇文是甘氏的二哥,顾旭被停职,让他俩在翰林院也饱受同僚的白眼和嘲讽,干脆早早请假回家,各自请妻子上晔国公府看看情况。
童夫人和甘二夫人一到晔国公府就被老太君请去了荣恩堂,老人家亲自向二位亲家道歉,慌得童夫人和甘二夫人连连摆手起身走避,不敢受老太君的礼。
甘氏抱着女儿来荣恩堂见二嫂,姑嫂见面眼泪汪汪,老太君让她们两个在暖阁里面谈,又派人送童夫人去见顾二夫人。
顾三夫人抓住机会,把妾室们训诫了一顿,叫她们以二房为教训,绝不可纵容子女在外惹是生非。小妾们也知道,这话其实是对生了儿子的富姨娘说的,那个胖成球的小少爷当初真没少给家人惹麻烦,而三房目前唯一出嫁的小姐是宗室子弟的夫人,日子过得舒舒服服,只会给娘家带来好处哪会添乱。
下午白蔻从工场回来,在宁佩兰的屋里拿了府衙的公文,顺便听她说起顾旭被停职的事情,这一下是真的整狠了,但那也是顾二夫人咎由自取,仗着儿子是少有的年轻进士将来必定前途无量,顾二夫人的眼睛就跑到了头顶上,过于得意的后果就是失去已有的荣耀。
惹谁不好,惹到诚郡王府,宫长继可以跟顾昀一块儿在泥地里打滚,他跟顾旭却是八竿子打不着,不过是看在都姓顾的份上,才沾点亲戚关系,这把人惹恼了,那就见识一下宗室子弟的威风咯,尤其上面还有个衍亲王呢,别当人家老子是死的。
聊完天,白蔻拿着公文回她的屋,看罢上面的内容,她打开钱匣子挑了几张小额和大额的银票收进挎包里,明天到府衙肯定要缴罚金和医药费什么的。
傍晚晔国公到家也是脸色难看,被召入宫中挨了一顿痛批,身为大家长没能约束住家人,他也有错,好在朝廷考虑到那是他弟弟的亲眷,身为长房长兄不好过多干涉,这才罚了一个月的薪俸了事。
顾昀在外面与朋友吃了晚饭才到家,听了这桩大事,面无表情地回屋看书。
次日一早,白蔻先去府衙办事,跪在刑房的堂上,手帕遮脸,嘤嘤嘤地一边假哭,一边挨了一顿训诫,最后念在她是受害方,打人是出于自卫,但忽略了自身练武,故此出手过重,属于自卫过当,所以罚金五十两,给对方的医药费和名誉赔偿共计五十两,总计一百两银子。
白蔻假摸假样地擦擦并不存在的眼泪,一脸惭愧和忏悔的表情,恭恭敬敬地磕了头,领了条子去户房交钱,一百两当场缴清,揣好回执去工场做事。
一百两,这钱的确不少,白蔻每月的大掌柜薪俸才二十两,算上年节赏钱一年下来不过三百两左右,这一下就去了三分之一,但话又说回来,以白蔻现有财产来算,一百两现银那真是九牛一毛。
府衙做事也快,五十两的银票下午就送到了晔国公府,由顾旭签收。
顾旭不想见母亲,于是让妻子去送银票。
甘氏把银票送到婆婆屋里就准备告退,婆婆和小姑这一场大闹,害得丈夫被停职,前途未卜,她自己也心里烦,也是不愿和婆婆多说话。
顾婵依旧在娘家住着,她惹出来的事,不敢回夫家,杨家人也没派人来接,都不知道他们会气成什么样,此刻她正陪着母亲坐在房中,见官府送来白蔻的赔偿,她正想伸手去拿那张银票,顾二夫人却突然站起来,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乒铃乓啷地碎了一地。
“顾旭是被停职了,但我们老爷还在,他还是五品官,我们官员亲眷的颜面就只值这五十两”顾二夫人放声尖叫。
甘氏只觉得这声音刺耳,抬手掏掏耳朵,然后弯腰捡起那张银票。
“既然婆婆看不上,媳妇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家里现在没了收入,又面临着过年,这五十两要俭省着花才行。”
“像我们这样的人家,五十两够花什么官府拿这五十两就想打发我们,这是看我们家势微,故意羞辱我们吗”
“京城生活不易,贫困人家二十两银子过一年,这五十两能过两年呢,有什么不够花的,婆婆要改了大手大脚的习惯才好,今时不同往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