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说让你别去读那些书,出去走走,问问农桑,看看那些商人,去问问马苏和黄钟,把握时事才是正理,要学以致用。”
“多谢解先生教导,学生谨受教!”
于谦没有上榜的狂喜,非常平静的道谢。
“你倒是悟了!”
解祯亮赞许道:“宠辱不惊虽然很难,可对于大志向者来说却必不可少,你不错。”
“于先生,夫人听闻你中试,令奴婢送来笔墨纸砚,还有老爷的一本书。”
木花提着个篮子出来,递给了于谦。
“多谢夫人。”
于谦接过篮子,解祯亮和他熟稔了,就拿起那本书翻看了一下,然后把书合上,面带不舍之色道:“廷益,伯爷对你甚为看重啊!”
于谦谢了张淑慧,然后拿起书看看封面,上面写着‘吾国’二字,就问道:“这是什么书?祯亮兄为何看都不看。”
解祯亮苦笑道:“我不出仕,这书家父不许我看。”
于谦好奇心大起,就放翻开了书,里面有目录索引,第一个目录就是……
民生!
而后就是农事、军事、商业、工业……最后是外交。
于谦倒吸一口凉气,果断把书合上递给解祯亮,惶恐的道:“祯亮兄,这是帝王之书啊!学生不敢看。”
解祯亮不以为然的道:“这个却是你弄错了。伯爷说过,帝王应该学的是看人,以及用人,其余的只需略作了解即可,皓首穷经的是傻子。”
“我就看了商业的开头一点,伯爷写的确实是精彩。”
解祯亮知道于谦这人固执,就诱惑道:“你给我创造了多大的价值,我就给你多大的报酬。当你无法再为我创造价值时,那就是废物。反而言之,当你提供的报酬无法体现我的价值时,同样也是废物。这便是人性,能超脱人性者,即为大家口中的忠心!”
于谦沉吟道:“伯爷此言大可扩展开来,上至九重天,下至升斗小民……这是在描述人性啊!”
“人性本贪,人生而逐利,这是伯爷的原话,廷益,你且好好的看看吧。”
方醒隐晦的在暗喻着朝堂之上的价值观,于谦懂了,躬身道:“多谢祯亮兄,学生会仔细拜读,此后但有寸进,不敢忘怀。”
解祯亮笑道:“伯爷没有权臣之心,也不需要别人归心,只是在寻找志和道同者,志是纵横四海,道是实用之学,摒弃形而上的夸夸之谈。廷益,伯爷的志向远大,太孙英姿勃发,大明大有可为!”
……
“父皇,大明大有可为!”
朱棣看看手中的贡士名单,再看着朱高炽那仿佛天下英雄皆入我彀中的得意,面无表情的道:“其间大多不可用,这便是天下英雄?至为可笑!”
每次科举取士,最后在宦海的磨砺中不知道要倒下多少,平庸多少,最终能得君王看重的不过寥寥。
朱高炽讪讪的道:“父皇,天下归心,就算是野有遗贤,可那也是大明的。”
这是肉烂在锅里的意思,朱棣不屑的道:“不能任事有何用?五谷不分,四体不勤,还不如婉婉。此辈精于揣测人心,却不通政务,罢了!那个于谦你看如何?”
朱棣提到婉婉,朱高炽有些悻悻然,然后收敛心神道:“父皇,于谦的文章被判为惊语,若不是看在他是浙/江乡试第六名的份上,差不多就要被黜落了。”
朱棣冷笑道:“文章文章,我家却不需要文章。你记住了,所谓的文章,不过是用来为难那些读书人的,任事不需要文章,要的是夏元吉那种人!”
朱高炽鬼使神差的问道:“父皇,那兴和伯呢?”
问完他就后悔了,不过依然不肯收回。
“兴和伯?”
朱棣轻笑道:“那竖子就是个猢狲,你切记,读书读书,要读活,皓首穷经者大多迂腐,不堪用。”
这就是用人论,灵活的人做事上手快。而古板的人大多不堪用。为君者要知人善任,把各种不同的臣子安置在适合他们发挥的地方,而不是一股脑儿的按照程序来。
而方醒,朱棣的意思大抵就是读书读活了,所以触类旁通。
至于朱高炽,朱棣看了他一眼道:“你也离皓首穷经不远了,若不是你的身子不争气,此次出海朕本是属意于你。”
“儿臣……惭愧。”
朱棣这是在暗指朱高炽坐井观天,而他也只得受着这个评价。
儿子不中用,那就大力培养孙子吧!
这就是朱棣的意思,而且毫不加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