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纪略大的婢女噗嗤笑了:“还真是中邪了。亏你严大书童每日跟随大苏相公舞文弄墨附庸风雅,竟然连年号都记不得了。如今是元祐八年,癸酉年,赵官家名讳我们妇道人家如何知晓。”
另一个婢女奇怪道:“你前日还说太皇太后恐要驾鹤升天,势必大赦天下,谋划接你那不成事的叔伯一家来汴梁营生,怎的就忘了?”
“嘘——禁声!”年长婢女赶紧打断:“不要命了你?嚼什么舌头!”
严政痴了,就算不懂历史,一听这官家二字怎的还不知道?自己来到了大宋!特么的咋就穿越了呢?没有遭雷劈啊?没有出车祸啊?没有......有,想起来了!
该死的母夜叉!我这是传说中的魂穿吗?严政揉揉太阳穴,苏大相公是哪位大神?自己就知道苏轼苏东坡,字什么忘了,号东坡居士,一门三学士,“唐宋八大家”这一个户口本出了仨,自己最爱的东坡肉便是此人原创。难道,刚才那人是他?那我是谁?路人甲?完全没听说有姓严的人物啊?唯一有印象的严嵩好像是明朝的大奸臣,完蛋!难道我穿越近千年还是一个死龙套?
他哆嗦着展开信笺,凑近灯笼仔细一看,果然对上了苏轼二字!严政仰天悲叹:老天爷,卧槽......不对!应该是:母之,诚彼娘之非悦或者直娘贼!鸟老天!呜呼你娘个哀哉!
别了!我的白金vip会员!再见!我的99级法师!告辞!我的猪队友们!后会无期!我的爹娘!
一番伤感过后,严政既高兴又纠结,高兴的是初来乍到的竟然有幸抱上了苏东坡的大腿,纠结的是苏大学士好像一生颠沛流离,都没过上几年好日子。总体来说,大宋应该是最幸福的朝代,即使是南宋,只要不在战火燃烧的土地上,无不过着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那般醉生梦死的奢靡生活,此时还是北宋,自己应该庆幸才是!大不了跟着朝廷走,最后一路南下,到那什么吕宋还是爪哇当个华侨也是一条活路!
两个婢女收拾妥当,飞也似的逃离了这个失心疯的破落户,临走还议论:“你说这人好好的咋就疯癫了呢?”
“兴许是不能打着大苏相公的旗号赊酒喝了吧?”
“相公甚是怜惜这厮,刚才还给他写了荐书,不知又去何人府上厮混?”
“无非是常来的那几个官人,相公也无几个好相知了,听说“同年”那章惇屡次暗算,定要大苏相公身败......”
脚步远去声不可闻,严政默默的记住了章惇之名,他朝若有出头日,必报苏轼今日情。
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还要抓紧学习,没文化不识字怎么混?就连这封荐书都看不懂,明日记得好生问问,这是写给哪位大人物的。
这时月光复明,严政踅摸着回到前院,恰好遇到一巡夜小厮,胡乱言语一番,总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老苏待自己倒是不薄,未曾想一个书童的宿舍竟然这般干净雅致,颇有文化气息,墙上还有苏大学士的一幅字,飞龙舞凤大气磅礴,更胜刚才的书笺,可了个惜的不认识,反正肯定很值钱。
糟糕!没有打火机怎么点灯?总不能天天蹭月光吧?翻箱倒柜一无所获,严政不好意思烦人,只得怏怏上床,却是辗转难眠,索性披着大褂来到后园纳凉。
此时应是晚秋时节,天阶夜色凉如水,连蛤蟆和蟋蟀都调成了静音,黑漆漆的园子,只有严政的叹息和草木窸窣之音,然而,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一阵婉转惆怅的歌声飘荡开来:
今夜微风轻送,把我的心吹动,多少尘封的往日情,重回到我心中。往事随风飘送,把我的心刺痛,你是那美梦难忘记,深藏在记忆中。总是要历尽百转和千回,才知情深意浓,总是要走遍千山和万水,才知何去何从。为何等到错过多年以后,才明白自己最真的梦。是否还记得我,还是已忘了我,今夜的微风轻轻送,吹散了我的梦......
其实整个苏府并无半个人入眠,全都各怀心事,卧榻忧思。
苏轼天性豪迈洒脱,但空腹饮酒,本就难受,初时不悦,正欲唤人,却听得严政的歌声饱含深情,似是由心而发,顿时感同身受,虽然词句太白,然旋律如行云般流转,嗓音似朝露般通透,一股淡淡的忧桑直透心灵,不禁倚窗望月,叹道:“人皆生子盼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唯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复又叹道:“未曾想这小严竟有如此之才,开曲乐之先河,不枉我另眼相看。却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呵呵,自己都觉得过于夸张,连忙摇头抚须,倒也即刻释怀,高枕而眠去也。
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听到歌声,都有不同的感触,相同的是:这个小严没缘由的突然变了个人,如此倒也算个性情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