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健知道松永远看不到他想看到的,为了得到总要失去,取舍衡重存乎于心在乎于物。
既然要走,陈健选了学堂中马上要成年的十几个孩子跟着,半年之内学到的不多,可至少能够数数也能用语言表达一些想要表达的事。
松要去看另一种可能,而知道没有另一种可能的陈健则想看看草河下游的部族到底是什么样,想让自己知道的世界再大一点。
沿河而下,应该没有那种蛮荒无法交流的部族,他将娥钺送给自己的玉珏给了松,这在大河左右的文化圈中是一种身份。
为松准备了几艘船,船上除了食物还有大量的货物,以及这个时代最容易携带的硬通货盐。
九月初一,在族人忙着耕种秋麦的时候,松顺河而下,送行的只有陈健一人。
陈健给他们定下的时间是在来年开春的时候回来,这一次不要走太远,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除了那些刚长大的孩子,在岸上还有十多名骑手要一路跟到娥城,通告一下这次获胜的消息,即便陈健知道对方的信使在自己回来的那一天就已经跑回去了。
榆钱儿在陈健没回来之前让使者捎回来一尺丝绢,上面画着一株谷子,下面是一把镰刀和一支麦穗。
她在告诉陈健,娥钺部族种植的粟米已经收割,收割后的时间正好可以种麦子,她记得去年种秋麦的时候已经是白露为霜的时候。
这幅丝画大约是在八月月圆的时候画的,上面还有两个牵着手的简单的小人,一同在看月亮,因为很久前陈健曾问过榆钱儿月亮多久才能圆一次,而八月的月亮又是最圆最亮的,榆钱儿或许是看到月亮的时候想起了那天在螺岛上的事。
她在娥城为质已经月余,娥城中靠北的几间屋子成了她和族人暂时居住的地方。
一开始城中的人有些好奇,他们虽然见惯了往来的商人,可是如同榆钱儿一样一直住在这里却没见过。
只是知道来了一个不大的女孩,是姬夏的妹妹,其余的便没有太多的印象,当做一个故事说了两天后,便淡了散了,以为下一次讨论这个女人要到双方人质回来的时候了。
可安静了几天,榆钱儿的名字又一次在娥城传遍了,因为榆钱儿在自己居住的地方,按照陈健说的那样,开了一家简单的小酒肆。
娥城有酒,可是没有同城之人不知道的故事,于是最开始只是一些人好奇走进了酒肆,和夏城的人交流着闲聊着,听听他们的故事,喝着自己的粟米酒。
小屋的前面栽种了一些从外面挖来的花,飘着一面旗帜,上面写着一个娥城人不认识的字,榆钱儿说那个字就是酒。
城中的人会问:“你们这里并没有酒。”
但第二天他们就不再问了,这间小酒肆里除了没有酒,和酒有关的事物却极多。
吃惯了醢酱和粟米的娥城人看到了许多新奇的食物,比如黄色的面饼、白色的漂浮在水中如同白雁的饺子、醋和芥菜籽调和的鱼脍汁、豌豆粉和蜂蜜做的酥软的糕点……
加上这里还有三百里之外的故事,于是逐渐有人带着自己的酒在傍晚歇工之后来到这里坐一坐。
富裕的家庭来的多些,贫困的家庭几乎不来,可有时候他们捕到了兔子,酒肆中的女人也会把兔子做出不同的味道,只要一张兔子皮而已。
而这些与众不同的味道,源于一口和陶鬲有些相似的、但又不同的被叫做锅的东西,是用铜的,他们部族做不出来,而且也不可能拥有这种名为“炒菜”的烹饪方法。
娥城的人询问过几个做菜的女人,女人说这是姬夏教他们的。
陈健之所以在夏城准备到七月末才出征,很多时间都是在准备这些事,这些在族人看来只是哥哥给妹妹一些玩具的小事,或许也只是为了妹妹在娥城中能够吃得好一些。
几天后,连一直忙碌的数九也在清晨来到了这间小酒肆,当然不是为了喝酒,而是为了吃早饭。
一碗经过淀粉勾芡后的酸汤,里面飘着黄花菜和切细的葫芦丝,这一点娥城的人也很羡慕,他们没有那种被叫做铁的菜刀,自然也就无法切的这么细,虽然这些人管这种菜刀叫鱼肠,但其实还是菜刀。
一张铜色的、在铜锅里煎熟的面饼放在一个垫着荷叶的小柳条筐中,里面是切碎的被称作韭的菜。
没有胡椒辣椒的胡辣汤加没有鸡蛋的韭菜盒子,却让数九赞不绝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