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当然不知道不作不死这个词,却用了符合那个时代和之前物质产生的文化给出了李四郎一个相似的定义。
不过暗里觉得好笑归好笑,如今枪已经不那么容易炸了,尤其是他们这些“根正苗红”的夏国勋贵的子嗣们更容易接触到这些东西。
听得多了,难免有种若非自己的父辈祖父辈,只怕夏国还建不起来呢,自然而然地也就听出了先辈创业艰难的言外之意,心中难免会想这天下是父辈祖父辈打下来的,如今学宫中却只有一半的名额可以勋贵举荐,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只是这些年因为这些事杀得人太多了,没有人再敢明着喊出血统天定之类的话,明着的血统没有了,暗里的血统用别的方法继续隐藏着传承着。
事实上夏国并不仅仅是他们建起来的,论血统的纯正只怕李家兄弟也算不上老夏国人。
也因而那五六年的安稳也不仅仅是这些原本的夏国人一步步成长的故事,更有一些“原本不是夏国人而成为夏国人的人”的故事。
只是他们成为的是另一种夏国人,等到安稳和战乱都结束后他们为之奋斗的正是之前那些孩子们觉得岂有此理的事。
很久很久前,东征东夷的过程中,那时候还不是夏国还叫夏城的士兵们救了一对当奴隶的母子,后来这对母子还有个襁褓中的孩子一家三口就在新华城生活。
母亲给七岁的孩子取了名字叫筷、给自己取了名字叫碗,以庆祝从奴隶变成人拥有了“想吃饭是因为饿了”的权利。
再后来,华历三十七年末,一批原本的逃奴如今的作坊工组成的军队去了新华城完成了换防,碗因为当初带人袭击城邑的功劳算作可以信任的人,也因此成为了半个国人,而筷就跟着那些逃奴们听他们讲榆城的故事。
三十八年夏,一大批作坊工中的人被调集到了新华城,嗟作为为数不多能够认字识数的原逃奴被任命为郎将,主管新华城的军事。
跟他一起去新华城的,还有一大批完成了教育班课业的年轻人。去的人要在那教三年,而这三年可以获得平时六年才能积累的功勋,那时候那个叫筷的孩子已经九岁。
这两年筷长高了许多,因为吃饱了;会写几个字了,因为那些墙壁上总是刷着一些字,而军中一些人也要被认字,母亲又在军中做饭,自然有熟识的人总会逗弄他玩毕竟军中的那些人之前也是奴隶,这种感情很自然。
从榆城赶往新华城的嗟是认得碗筷这一对母子的,但是两年过去后他已经是要主管这里数万人安全的大人物了,自然不可能一来到就去见见这一对只是他生命中一道插曲的人。
那时候新华城已经稳定下来了,大河诸部各个城邑都派了些人在这里驻守开垦,那些跟随陈健学习的孩子们也在他们那狭小的“封地”上完成了改革:取缔了奴隶,而带之以地租,或是给他们以姓成为自己的族人以扩充自己的实力。
那些没有被换回去的东夷人也没有思念家乡的想法,那些当初教导榆城的作坊工们为何而战的宣传队和夏国的舆论部门在新华城主要宣传两件事:你们在你们的首领眼中一文不值,所以那些人被换回去了而你们被抛弃了,你们认他做首领,他认你们当族人吗?你们战败了作为奴隶,这是穹夕说的,败者为奴理所当然,但是你们只要好好做,三五年后就可以分到五六亩的土地,并且可以租用耕牛铁器。
这些没有被换回去的人,大抵都是东夷城邑中的底层人,东夷没有文字,更没有东夷诸部一体之类的说法灌输,在他们看来没有作为奴隶劳作到死就是最好的结局了,逃回去还不是一样的生活?
况且这里的生活比起在原本的城邑中要好得多,每天总会有个盼头,有人因为表现的好、学会了一些大河诸部的语言而成为了自由的人,分到了属于自己的土地,而且还不需要耕种公田,只需要缴纳一定的赋税。
而那些从东夷中解放出来的奴隶则完全是另一番气象,他们从一开始就被灌输了仇恨和反抗,所以可以很快融入到新华城的体系当中,成为最早同化的一部分,也成为可以信赖的一部分。
他们的土地虽然也不多,但是从一开始就可以拥有五六亩的土地,借用工具开垦,剩下的时间则依靠做短工或是别的事来换取铜币。
很多东西只能用铜钱来购买,除了为夏国做工之外想要获得铜钱就很难,没有钱很多事就做不了也买不了。
当嗟来到这里的时候,一切算得上是欣欣向荣的,但他明白自己的使命:在数年之内完成这些东夷人的分化,在可能的战争爆发之前让这些人拥有土地、小屋子、鼓励他们征战获得功勋,讲清楚夏国的种种规矩。
只是这个过程有些漫长,需要等到夏郡、榆城那些地方的各级小吏成长之后才能全面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