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健索性扯虎皮拉大旗,说了一半的真话,听得商务官一愣一愣的。
他上学学的是统计商务法规之类,木老先生的名字没听过,但是都城学宫的名号那是听过的。
再加上前些日子听说过的、被陈健刻意添油加醋宣扬过的一些传闻,心中不免顿时觉得化工这东西高大上了。
如今管控的很松,只要不是干些资敌、叛乱之类的事,只要钱够多、军方的关系够硬,就算是大炮火枪也一样可以生产。这一点商务官是大为放心,不管怎么说陈健的父亲那也是个海军的校官,又有可能成为学宫弟子这样的名头,这种事断然不可能。
想了一下,商务官觉得这东西可能也就是海草灰碱之类的作坊,便按照这些作坊的规定算了最低的薪资。
说到最后,便说到了最重要的问题土地。
“您也知道,玻璃这东西易碎,又需要煤炭烧炼,所以我想要买一块方便些的地建这作坊。这东西运输不易,最好离县城不要太远,而且距离河也不要太远,毕竟还要煤炭、硅石、海草灰或是戈壁碱之类的材料。其间又要打磨、碾料,这又需要一条小河安装水力磨之类。”
商务官当然明白,如今很多产业离不开水,靠近水不仅意味着动力,更意味着运输。
就拿这里常见的煤炭来说,煤矿所在的地方距离闽河还有二三十里,把煤挖出来倒是便宜,可要是再用骡马运输到闽河中装船,那可能比挖出来的花费还要贵。
如今的道路也是车辙遍地,一旦遇到雨天,除了一条主路可以通行,其余的地方实在难走。
这样一想,有些事便解释的通了。他本想着陈健在闽城既有名气,闽城商铺遍地钱财又多,为何跑到这里?如今再一想,觉得大概闽城附近的好地方都被占了,退而求其次倒还真是个好想法。
虽不知道刚才收到的钱有多少,但是于公于私这事也得帮着解决。对方又不是那种手里就二三百个银币的小作坊,出手就要雇工二三百,父辈又算是个人物也不好去招惹。
翻出县附近的草图,找了几处地方一一指给陈健,这些地方既不是良田也没有别人的作坊,距离县城不算远。
“你明日可以去这几处看看,若是有中意定下来就是。我去找县令批示,都是按照规矩来的,也没什么阻挠。”
“如此多谢了。还有一事,我这作坊要用煤炭、生熟铁、木料,还要盖屋、建水车之类。初来乍到,对这里不很熟悉……这样吧,今晚我便做东,宴请您随意用些酒菜,也请您说说这县中的事物人情。”
商务官自是答应也不推辞,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当夜在县城中最好的酒肆摆了一席,商务官也是常客,席间便挑拣些能说的说了,又让陈健千恩万谢。
期间砖石最好用谁家的、煤铁谁家最大之类,陈健一一记在心里。这不仅仅是建议,也算是一种忠告,用与不用取之于陈健。
此时烧玻璃的其实不少,但对陈健而言并不影响自己赚钱。
这种轻工来钱快,可以初始积累,为耗钱的硫酸碱做准备,而且在这里竞争不大,又不需要太多的利益纠葛,不像是纺织业一样很容易被人排挤。
既然很多人开始购买玻璃制品,那么玻璃已经拥有了一个成型的市场,一些人家也开始用昂贵的玻璃窗。
但是如今的玻璃不能做太大的块,是靠着熟练工匠吹成圆筒切开做出的大块玻璃,成本不低,而且也不能做的太大。
这一点陈健可以用一些前世的经验完成技术革新,这不像是纺织一样动辄会让数万人失业,在钱和势力不够之前不敢搞以免出大事。
一旦新型的压制法弄出的大玻璃出现,很快就可以排挤掉闽城附近靠吹制法弄出的玻璃作坊,就算是比着扔钱降价恶性竞争,对方也争不过他。
玻璃作坊的人数也不算太多,完全不是支柱的手工业,就算闹起来拿钱砸过去也能摆平。
再一个,玻璃也是观察实验学的基础,更是让很多人三观毁灭的基础。
如今的玻璃气泡太多,甚至连一些昂贵的眼镜里面也有一些细微的气泡,平时使用问题不大,但如果用来干别的就有些力不从心。
六分仪、望远镜、原始显微镜、三棱镜、试管、玻璃瓶、七百六十毫米以上的大玻璃管……这些东西如果没有,一些东西就发展不起来。
连同背后的望远镜观察的天、细菌学、定量化学、光学之类的学科也就没有存在的基础。
最重要的,七百六十毫米以上的大玻璃管直观地宣告了大气压的存在,宣告了真空和正常空气之间是有力量的,也宣告了一个思路。
有什么办法可以人为制造真空,然后再利用大气的压力压动一些东西做运动呢?进而可以利用气体的压力让一些东西做运动呢?
有些东西,不是脑子一动就天才般诞生的,那是需要之前数不清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