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过近期要做的事,完成了以防万一的遗嘱委托,在高层内部秘密传阅了今后几年的计划后,也就到了五月。
准备的货物、租用的船只、雇佣的水手老船员之类早已经在船上等的有些不耐烦。
闽城还是一如既往地有些乱,兰花风潮并没有这么快过去,后续的影响正在显现,原本繁华的一些场所暂时变得萧条,赚到的人握紧了钱袋子,在上次赚到之后急需一个可以信赖的投资投机途径,只可惜他们信任的陈健暂时并没有宣布需要再次募集资金的事。
在上船之前,陈健为兰花风潮做了最后一件事。
他花了一笔钱,买了很多无人问津已经彻底成为恶魔象征的兰花,栽种在了商社周围圈出的一片巨大的花园中,就在水泥广场的附近,每天人来人往。
陈健说,自己曾经歌颂过这火一样象征着希望、正义、人世间美好的花朵,可现在却成了吃人的恶鬼。
陈健说,自己也曾被这贪婪所蛊惑,用这些花朵赚取了一些钱。
他说,希望每个闽城的国人经过这片花坛的时候,能够记起心中的贪婪于狂热带来的后果。
花是无罪的,有罪的是人的贪婪……他把自己摘了出去,实际上有罪的就是他,是他一手弄出的同时又是他将这风潮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顺带挖走了第一桶金。
人们走过傍晚娱乐的广场,看着花坛中的花朵,总会嘀咕几句陈先生是个很善良的人,这些花真的很好看,可也只有陈先生能够在这些花无人问津的时候买下来这么多,给大家作为教训加深记忆。
而他们想,陈先生或许真的靠兰花赚了一些钱,但比起捐献出来做善事的,又算什么呢?
与此同时,一张巨大的布告也贴在了花坛的周围。
“征集一个答案,求解我心中的疑惑。东西的价格到底源于什么?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道理?为什么一个铁钉是十个铁钉价格的十分之一?为什么一团和铁钉重量相同的针的价格却是铁钉的几十倍?金银的本质是什么?为什么金银可以买东西?作坊的利润是从哪来的?为什么一块土地卖出的粮食一般来说一定比地租加种子加雇工工资的钱要多?国民的财富从哪的?又是怎么增加的?”
巨大的文字就在花坛周围,在这个算作闽城一处地标的地方,旁边的墙壁上还有被可以粉刷过的、巨大的、陈健当初用来推算五十年后球茎数量的十六位的天文数字。
这不只是陈健的问题,更是很多闽城人的问题,也是一些从别处来到这里的人的问题。
借着兰花的狂热与破碎后风波,这个很难的问题开始在闽城的上流沙龙和底层市井间流传,人们苦思不得其解。
看起来明明就是一个很简单的、似乎根本不算问题的问题,可当被闽城学问很高的人提出后,这就变成了一个很难而又确定存在的问题。
不只是这里,这次风潮破碎后,很多的信件伴随着北往的商船传到了各处,更多的人或是来到闽城,或是开始思索为什么兰花的价格会崩,而铁钉、棉布这些东西整体上看并不会有太大的波动?
抛出这个问题的陈健未必真的想知道,可看起来他想知道的事终究因为他的名望让更多人想要知道。
……
五月初五,陈健和很多朋友一起吃了粽子,准备明天起航。但是没有看到父亲陈斯文,因为这时候正是出海巡查防范海盗的时候,并不会在家中。
这里吃粽子,自然不是为了纪念屈原,还是源于上一世陈健弄出的借口:这一天算作夏城人第一次见到竹子、夏城的使者从南边带回稻米的日子,于是那时候还是酋长的他弄出了粽子作为纪念。
吃货的纪念总是很长远的不会因为时代而改变的,也就成了风俗。
临行之前,还要经过官面的例行检查,以确定陈健的船上没有携带违禁品。
大炮火枪陈健手中有许可证,并没有什么问题;陈健的父亲又是海军军官,检查的也就没有那么严格。
只是检查的人却有些不太理解,船上的东西五花八门,很多东西他们根本没有见过。
既然没见过,那也就不在违禁品的行列之中。
因为熟悉,检查的人也就顺嘴问了一句。
“陈先生,你这艘船上装的是什么?”
“机器,新的织布的机器。没听说不准往齐国运机器啊。”
“那倒是,这个倒还真不是违禁的。只是这织机怎么这么奇怪?”
检查的人好奇地看着这台完全不一样的织布机,看着上面的弹簧和巨大的身姿,心道:“这么宽的织布机,那要多长的手臂才能接住梭子?再说哪有织布机这么大的?”
陈健打着哈哈道:“奇怪的东西很多啊,在闽城见不到奇怪的东西才算是古怪呢。”
那人也笑道:“也是。陈先生的弄出的机器确实古怪,前天我和家人去照相了,嘿,真是好东西。这一次去齐国贸易,没带一台?”
“当然带了。等回来的时候,送你张齐国港口的照片。”
“那就多谢陈先生了。那就祝路上平安了。”
大致检查了一下,这些人下了船。
陈健站在紫石英号的船头,看着远处的海浪和海天相接的一线,活动了一下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