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小蝶拉着慈心快步走了进来。?
慈心体态娇小,身材苗条,步履款款,尤如在云中漫步一般,是那样的轻盈飘逸。
她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竹梅图案的透纱长裙,散开云鬓,一头乌鸦鸦的秀披散在脑后,用一条杏黄色的丝带松松地挽着。因为被小蝶牵着手,一条皎洁手臂让人过目不忘。
走近了再细细端详,她却是一张娃娃脸,像刚刚用牛奶沐浴过一般,天然纯真,望见她,让人俗念顿消。
杨仙茅上一次只见过她一面,但是当时自己没有抬头,所以并没有看到她的脸,只觉得她是一个娇小玲珑,清凡脱俗的女子,今儿个这一瞧,不由得在心中赞叹,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慈心二字。看见她心中顿生慈悲之念,可不是真应了这名字吗?
小蝶拉着慈心来到他面前,将慈心按在杨仙茅身边的椅子上,对他说道:“人我给你带来了,就看你自己有没有本事说动她嫁给你了,我可给你说,看上我慈心姐姐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包括阴州,渝州一些大户人家的子弟,也都上门托人求亲呢。只是我们老爷夫人舍不得,觉得这水一般的女子不该给那些凡夫俗子,没得糟蹋了,所以一直没有许人。现在就看你的造化。我瞧你颇得老爷和夫人的赏识,就看能不能得到慈心姐姐的肯,只要得到她的点头,这事就能成了。好啦,我先去夫人屋子外面候着,你们自己聊吧。”
说罢,留下一串银铃之声,便一阵风似的出门去了。
杨仙茅在女孩子面前一般是不会手足无措的,而这一刻他竟然有些不知道手该往哪放的感觉。这倒不是说因为对方太美,只是对方的凡脱俗,让他感觉怎么做都是一种冒犯。
也许是杨仙茅的紧张反倒让同样紧张的慈心放松了,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轻笑,又觉失态,赶紧抬起手背,用一方皎洁的丝帕掩住嘴,然后飞快的瞥了他一眼,柔柔的声音说:“听说你是个出家的道人?”
杨仙茅听她说话的声音十分的婉转,十分的舒服,忙说道:“是呀。”
“那你道号叫什么?”
“一文,一文钱的一文。”杨仙茅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但又赶紧把手放下来了,心想自己已经一百多岁,还做这种小孩做的动作,真是有些可笑。
不过在这凡脱俗的女子面前,他还当真有些手足无措,用挠挠头来掩饰自己的窘迫。
“为啥取一文钱的一文来做道号呢?”慈心扬起一张娃娃脸,眼睛大大的,明亮有神,长长的睫毛扑闪着望着他。
杨仙茅更觉有些不好意思,他还没在哪个女人面前如此窘迫过。说道:“我命犯五弊三缺,不能够娶妻生子,也留不住钱,所以要那么多钱没用,于是取了个名字叫一文,不管是给人做法事还是看病,都只收一文钱,就是这个意思。”
杨仙茅还是老老实实把事情真相说了,因为他必须让对方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免得到时候伤了人家姑娘的心。
像慈心这样柔美绝伦的女子,杨仙茅实在不忍心对她有什么伤害,还不如在事情没有开始之前就将这段感情扼杀在萌芽状态。尽管他对这女子也是心存好感,若不是五弊三缺,要与她开始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倒也未尝不可,但是夏银花的事足以让他警醒,再不该有什么非分之想。
一听这话,慈心不由愣了一下,道:“你命犯五弊三缺?你怎么知道的?”
杨仙茅说:“是一个有道高人给我算出来的。果真如此,我到手的钱会无缘无故丢掉,跟我在一起的女人会得尸注,用什么方法都唤不醒。我最后誓,再也不逆天改命,老天爷这才放过那个女人,唉!”
说起往事都是眼泪,杨仙茅也神情黯然地低下了头,他的眼角现,坐在旁边的慈心,一张白净如冰雪的脸有些失望,又有些惆怅,看来这女子对自己多少还是有些满意的,只不过这份心思还没有完全萌芽,就被自己五弊三缺的命运所击毁了,虽然这有些残酷,但也不得不如此。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半晌都不说话。过了好半天,倒是慈心先说了,声音涩涩的问:“那你打算这一辈子就一个人过了?”
杨仙茅没有看她,生怕她惆怅的眼神使自己心软,那会把两人再次带入痛苦的深渊,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慈心叹惜道:“命里五弊三缺,注定无钱,又无妻妾,那你现在倒还好办,将来老了无依无靠,那可怎么办?”
杨仙茅苦涩的笑了笑,说:“命该如此,又能如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看老天爷究竟要怎么折腾我吧。”
的确,杨仙茅总觉得老天爷太能折腾人了,把自己送到一百年之后,而且还弄了个五弊三缺的命运让自己承受,下一步还不知道老天爷要怎么继续折腾自己。
慈心犹豫片刻,轻咬红唇,终于说道:“倒不如以后你就留在庄上好好干,老爷和夫人都是善心人,你只要用心的做事,老爷夫人会一直留你在庄上,将来你老了,也可以为你养老送终,这些都是没问题的,你觉得呢?”
杨仙茅苦涩的笑了,说:“多谢姑娘的美意,这个问题目前我还不能答应。因为我还年轻,或许我能找到好好安置我后半生的办法,不过在没有找到之前,我会留在庄上,我也会尽心尽力做好我分内之事的。”
这时,一个柔弱无力的女子的声音传来,这声音一直穿透到了杨仙茅心底:“你当真会尽心尽力做事吗?我瞧未必吧。”
一听这声音,杨仙茅立刻就知道是归夫人,虽然他只听过她一次说话,先前那次还不算,那一次她是尖锐的叫喊,还算不得正常说话,但是他已经记住了这个声音,因为这个声音太特别了,好像一只猴子被压着出的刺耳尖叫。
杨仙茅赶紧站起身,扭头望去,只见宽大的后门缓缓的推进一个铁架子车进来。
这铁架车上面铺满了花团锦簇的被褥,上面则斜靠着那小山一般身躯的归夫人,后面有四五个身强力壮的老妈子费力的往前推着,缓缓进了屋,在大厅上停下。
此刻归夫人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抖了抖身上一身肥肉,用那同样怪异孱弱的声音说道:“你刚才说你会尽心的,可是本夫人交给你的事情你就没有尽心,你如何解释呢?”
一听这话,杨仙茅大吃一惊,赶紧躬身道:“不知道夫人所说的是什么事情,还请明言,若真是小人的不对,小人愿意领罪。”
归夫人扫了一眼慈心和跟着他走进来的小蝶说道:“你们全都出去,我要单独跟杨管事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