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寿庚听程越这样一讲如受雷击,嘴唇一直颤抖着却不出话。他虽贵为一方诸侯,却一直被别人称作南蕃,他不是不想反击,只是知道反击也没用,所有人还是会在心里看不起他。这种委屈从出生时就一直伴随着他,已经变成一种习惯,连他自己也承认了,有时候还觉得很骄傲。南蕃人怎么了?照样做大宋的高官。但被程越这样劈头盖脸地臭骂一顿,不但没觉得生气,反而一阵伤感泛上心头,眼睛鼻子齐齐一酸,不由自主地流下泪来。
顾不上擦拭,蒲寿庚站起来向程越又深深施了一礼,哽咽着道:“下官多谢大都督教诲,不敢再做不孝之人,从此决不再自称蕃人。下官是大宋人,不管别人怎么。”
程越身子向后一靠,道:“坐下吧,我心直口快,你别见怪。”
蒲寿庚恭恭敬敬地施礼坐下,擦干泪水,喝了口茶,心中对程越越发感激。
程越道:“吧,我猜你有三件事想与我商量是不是?我洗耳恭听。”
蒲寿庚整理一下心情,再不像刚才那样虚言以对,恳切地道:“大都督料事如神,下官确实有三件事想请大都督示下。下官听大都督正在江阴造船,为此还从我泉州请了大批船匠过去。据大都督所造的船坚固快速而且不翻覆,装上武器后就是称霸海上的利器。下官不才,手下也有近六千艘海船,愿意为大都督效力。”
程越面色一冷,道:“你话的时候都不经过脑子的吗?”
蒲寿庚一呆,自己哪句话错了?大都督为什么这么生气??
程越冷哼一声道:“泉州是你的吗?什么叫我泉州?我才刚开始造船,你就拿六千艘船来压我,以为我会怕吗?”
蒲寿庚忙道:“下官万万不敢,下官在泉州为官日久,习惯这样讲了,各地的官员也大都如此,决无它意。至于下官那些船,下官明白得很,大都督根本没放在眼里,六千艘也罢,六万艘也罢,不过是个数字罢了,下官决无威迫之意。”他其实下意识中确有此意,但被程越一骂,马上醒悟过来。
程越“嗯”了一声道:“我不妨告诉你,我造船是有大用的,你那生意,我暂时看不上。你想为我效力的话,以后就要听我的,生意就要受影响,你可要想清楚。”
蒲寿庚听出程越在让他表态,马上道:“下官来时已下定决心,以后唯大都督之命是从。只要大都督需要,就算让下官捐出全部家产,下官也在所不惜。”
程越站起身来,蒲寿庚也连忙站起来。程越走到蒲寿庚面前,赞赏地看着他,笑道:“难怪你能复兴蒲家,眼光真是精准,可以观一叶而知秋啊。没错,如要你现在不来投靠我,两年之后,便是你蒲家灭门之时!”
蒲寿庚吓得一激灵,“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大都督,下官虽拜见来迟,但从未想对大都督不利,大都督何出此言?”
两位夫人也被程越的打算吓了一跳,但她们都十分信任程越,知道他做事一定有道理,并不在乎蒲寿庚的死活。
程越道:“你可知道,你逃脱了几次?如果你敢动我的船,或者你敢阻挠我从泉州招船匠,你现在都已经是个死人了。我造船就是为了统治大海,决不允许有任何一支海上力量是不服从我的,所以我你见机得快,不然的话,两年后我战船成军,还要你做什么?”
蒲寿庚吓得冷汗透身,浑身哆嗦。来之前他直觉地感到不来的话会有危险,但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危险。这世上别的人他都不怕,就算是忽必烈也杀不了他,蒙古人没有海军,他最多扬帆出海,觅地避祸。但程越不同,他在海上拥有的力量现在虽然远不如他,但几年之内必然可以随时摧毁他,跑都跑不了。当初他几经犹豫,才没有拦阻泉州的船匠去江阴,也不准人去拦截大都督与琉球之间来往的船。当时蒲家的人都为此责难他,他养虎为患。现在看来,自己是何等明智,在自己全然无知的情况下,几次拯救了蒲家上下的性命,真是侥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