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来到这个时代几个月,接触到的人不少,像黄忠这样因他而改变了命运的人不在少数,但受他影响最深的无疑是庞统。庞统跟着孙策还不到三个月,开始还对孙策不太感冒,但朝夕相处,孙策待他如兄如父,他不知不觉的已经把孙策当成了偶像,从思想到行动都在不自觉的向孙策学习。
他的天资禀赋依旧,但他的思想已经悄悄地变了。
他知道孙策让他取菊潭水是给他创造机会追求张子夫,所以他很敏锐的把握了机会,上船下船时细心体贴,走路时前后照应,说话时轻声慢语,说起这次征战的经过来绘声绘色,说到菊潭水时更是引经据典,妙语如珠,张子夫听得入迷,不知不觉的接受了庞统的照顾,享受了一回公主的待遇。
就算她出身不差,也没有这样的经历。在家里,疼爱她的人很多,但如此尊重她的人太少。在奴婢面前,敬畏她的人很多,如此博学风趣的又绝无仅有,现在这些优势全集中了庞统身上,立刻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化学反应,渐渐地,连庞统那张相貌普通的脸都多了几分质朴可爱。
庞统跟着孙策多时,深谙用兵之妙,并不刻意拖延时间,见好就收。就在张子夫刚尝到甜头的时候,他嘎然而止,捧着菊潭水回到舱中。
菊潭在析水上游,是伏牛山深处的一段山谷,因两岸野菊极多,落入水中,形成著名的菊潭水。郦城也盛产菊花,但菊潭水却以析县最有名,用来泡茶、酿酒或者单纯地煮沸饮用都不错。
看到菊潭水,蔡邕鼻子一酸,眼泪下来了。
孙策没吭声,只是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庄重肃穆。蔡邕伤感是因为他的老师胡广生前就喜欢菊潭水,睹物思人,心里难免酸楚。这是人之常情,理应得到尊重。不仅孙策如此,就连一向爱笑的张子夫都收起笑容,不苟言笑。
“曲指而数,先师辞世已经二十年了。”蔡邕抹着眼泪,叹息道:“这二十年来,朝政荒悖,灾异四起,民变如星火,最终酿成黄巾之祸,乱世之象越来越明显,中兴却变得越来越渺茫。孙伯符,你真的觉得你能拯救大汉吗?”
孙策微微欠身,淡淡地说道:“先生不妨拭目以待。”
“我已经近过花甲,身体也一直不太好,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先生兼通儒道,博学多才,又有一腔浩然之气,有长寿之相。之所以身体不好,还是早些年受苦太多。到襄阳之后,生活安定了,先生安心著史,闲来泛舟,游山玩水,再加以细心调理,身体自然会好,比令师多活几年不成问题。”
蔡邕抚着胡须,笑着摇摇头。“先师终年八十有二,我岂敢奢望如此高寿。能让我再活二十年,完成汉史,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咦——”孙策摇头。“先生,不是我放肆,我实在忍不住要批评你两句。”
“你批评我?”蔡邕忍不住想笑。
“是啊,先生此言太没有志气了。人们都说青出于蓝要胜于蓝,一代更比一代强。令师八十有二,你就不能比他强?你应该争取九十二才对。要我说啊,你们儒者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谦虚,谦虚到变成懒惰,所以一代不如一代,只知道修修补补,却没有自己的建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