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彪拱着手,站在山坡上,看着坡下热闹的工地,眉头微皱。
杨修站在一旁,一年多的豫章太守让他看起来成熟了一些,也结实了不少。与杨彪站在一起,他已经比杨彪高出半头,唇上一抹胡须修整得一丝不乱,看起来非常精神。袁夫人远远地看着,越看越欢喜,笑意抑制不住,从眼角、嘴角流露出来,不时地看袁权一眼,满意之极。
袁权面带微笑,轻声说道:“姑母,我看你就别回长安了,书院快修好了,明年开春就能招生。在此之前,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呢。德祖也张罗不过来,如果有姑父照应,他也能专心政务。”
“你以为我不想啊。”袁夫人不满的瞪了一眼远处的杨彪。“可他不同意,我总不能让他独自回长安。”
“姑父放不下?”
“他怎么可能放得下啊。”袁夫人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中断了话题。
这一路走来,他们看到了太多的变化。大战过后,豫州迅速开始恢复,秋收受了一些影响,但总的收成还算不错,什么,笑着解释了一句:“礼失求诸野。大乱之后,典籍散失,朝廷也要从民间征书,这些故事虽然不登大雅之堂,真伪掺杂,却有些相通之处,未尝没有真相藏于其中。父亲,今文经、古文经,现在都是丧家之犬了,再争下去,恐怕都不免步百家后尘,湮灭无闻,将来后来说起,未必有这些故事详实。”
杨彪一声长叹,默默地点了点头。杨修说得没错,孙策不重儒学,不管是古文经还是今文经,他都没兴趣。古文经、今文经争了几百年没分出胜负,现在却要并肩走向消亡了。
杨修走回袁夫人、袁权面前,躬身施礼,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袁夫人压低声音问道:“你们都说了些什么?你父亲情绪可不太好。”
“哀莫大于心死,他现在的心情好不起来。阿母,我要去柴桑一趟,你这些天多费些心思,多开导开导他,尽可能劝他留在书院,著书立说,把我杨家的学问传承下去。立德、立功、立言,有件事做,他会想得开些。匡庐景色不错,早晚出来走走,散散心,对他排解忧思有好处。”
袁夫人连连点头,欣喜不已。眼前的杨修不仅看起来沉稳,说话做事也老练多了,和四年前离家时叛若两人,不动声色间就为杨彪准备好了退路。有了延续家传尚书的这个使命,杨彪做出过激行为的可能性大减,假以时日,未必不能从这种沮丧中缓过来。她感激地看了袁权一眼。这一路上,她和袁权说了很多,知道杨修能有今日和孙策分不开。刚听说孙策杖责杨修时,她可是气得肝胆俱裂,后来听说孙策任命杨修为豫章太守,她才消了一点气。现在看到杨修这么懂事,她心里对孙策的那点怨气已经消了大半。
虽说宠溺,她毕竟出身袁氏,知道杨修是什么脾气,如果不是孙策下狠手好好修理他一顿,他是不会这么懂事的。她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下不了手,做不到孙策那么狠。当然,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过去,毕竟儿子是自己的心头肉,自己都舍不得打,却被孙策打了,不说道说道,这口气如何能咽得下去。
杨修又委托袁权留下陪伴。袁权素来做事周全,又是孙策的宠妾,她出面张罗一些事情,不管是太守府还是南昌令,都要给几分面子,就算是郡尉贺齐也不能不照应着。
袁权一口答应。
杨修赶到柴桑,几乎和孙策同时到达。他登上楼船,拜见孙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