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呷了一口茶,在嘴里停了片刻,咽了下去,幽幽地说道:“伯宁,若不是我知你禀性,几乎要以为你收了颍川人的好处。说说,为什么?”
满宠离席,再拜。“守相委任,本非臣之职守,大王有问,臣不敢不答。臣有理由者三:沛之地理重要,守相须慎择其人;政务堂成立未久,功效未显;汝颍士人众多,不可遽除。”
孙策探身,轻托了一下满宠的手臂。“伯宁,起来说话。”
“谢大王。”
“枣祗任屯田中郎将,荀谌任屯田中郎将丞,你有机会与他们见面,推荐他们情有可缘,陈群中军做主簿,你根本没机会与他见面,为什么会推荐他?就因为他是陈太丘之孙?这可不是你满伯宁的风格。”
满宠笑了一声。“臣虽与陈群素未谋面,却知道大王用人。陈群的前任是杨修,珠玉在前,且军中事繁,武人好斗,陈群又好以道德责人,岂能没有冲突?若陈群没有理事之能,怕是早就让大王赶走了。”
孙策也笑了。诚如满宠所言,陈群在军中做主簿,得罪的人可不少,不仅诸将对他看不顺眼,就连他都有些烦他,但陈群做事滴水不漏,公平公正,让人找不到攻击他的理由。他和郭嘉同是颍川人,说起来他入幕还是郭嘉引荐的,但他指责最多的就是郭嘉,一点情面也不讲。遇到这种人,就算想咬他也没办法下口。
如果就能力而论,陈群做沛相还是合适的。至于汝颍势力坐大,一来这是暂时解决不了的问题,只能慢慢来,勉强只会适得其反;二来如今的汝颍系已经不是历史上的汝颍系,尤其是钟繇返乡之后,汝颍士风有转向的趋势,这是一个机会,他不能错过。不管他承认与否,汝颍系实力雄厚,影响力也不可小觑,如果他们能够转向他期望的方向,他没有理由拒绝。
抑制派系之争当然有必要,但强行抑制某一系却非明智之选。汝颍系为了增加在决策层的话语权,背后下了多少功夫,他心里一清二楚。如果再不给他们一个开闸泄洪的机会,迟早会决堤。
孙策又问了一些其他的情况,最后和满宠说起豫州的战事。郭嘉已经把细节都说了,孙策只是问了满宠的方略,鼓励满宠几句,让他放手去做,一定体现出豫州的表率作用,成为新政的样板,证明民心可用。结合汝颍世家的上位,也让兖州世家吃一颗定心丸,土地是非交不可,但前途却未必会受影响,世家的利益和百姓的安定可以并行不悖,相辅相成。
满宠心领神会,躬身再拜。他是兖州人,虽然算不上一流世家,也看不上那些名士,毕竟不是普通百姓。他也不希望兖州世家一条路走到黑,首级沿着官道挂一路。做了这么多年豫州刺史,他清楚豫州的潜力有多大,真要动员起来。二十万兵都是小意思,而且坚持的时候绝对比冀州久,碾平兖州易如反掌。
满宠兴冲冲的走了,甘宁急匆匆的来了。
一进门,刚刚入座,甘宁就急不可耐的问道:“大王,是不是要用水师?”
孙策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挥了挥,示意甘宁不要靠得太近。甘宁半个身体伏在案上,几乎要将结实的木案压垮,案腿在地板上叽叽作响。
“压坏了我的案,从你俸禄里扣。”
“哦,哦。”一听说有战斗任务,甘宁眉开眼笑,脾气出乎寻常的好,连忙坐回原位,双手抚彩,满脸带笑,就像幼儿园一心想要小红花的乖宝宝。“打哪儿?什么时候打?怎么打?平原、渔阳,还是渤海?”
孙策斜睨着甘宁,哼了一声:“益州,巴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