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我二兄入朝?”甄宓掩着衣襟,又惊又喜,微汗的脸白里透红。
“不愿意?”孙策曲臂枕在脑后,打量着甄宓,半真半假地说道:“我知道,你们甄家现在有钱,看不上这点俸禄,还要受人拘束,天天被御史盯着,反不自在。”
“大王你这么说,置妾于何处?妾这不是欢喜么,不是不想,是不敢想。”甄宓娇嗔道,挪了过来,抱着孙策的手臂,眼神有些怯怯。“大王,是不是有人说我甄家什么了?”
“能说你甄家什么?”孙策抽出手臂,将甄宓揽入怀中,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甄宓伏在孙策胸口,咬着手指头,歪着脑袋,转了转眼珠,咯咯一笑。“不管他们说什么,只要大王相信甄家,都没有关系。”
“说说,究竟说些什么。”
“嘻嘻,真想听?”
“真想听。你也知道的,我现在都没什么时间接触外人,天天在军营里转。”
“好吧,那我就说说。我猜,肯定有人说我甄家联合中山商人,压低茶叶收购价,茶农无利可图,对吧?可是他们绝对不会说我们为什么要压价,也不会说为什么茶农无利可图。”
“看来这里面有故事?”
“大王,你还记得当初为了鼓励山民种茶,特地将茶价定得高一些的事吗?”
孙策点点头,他有这个印象。最开始决定在会稽山区种茶的时候,为了鼓励茶农开山种茶,学习种茶、制茶技术,他是投了不少资本的,其中一条就是定了一个保证茶农有利可图的收购价。
“当时我们几家垫钱保证收购价,哪怕是茶叶质量差一些也都收了,就是为了支持大王的富民新政,能将那些荒山变成茶山。这几年茶叶产量猛增,茶叶质量也好了,有人说,价格也应该往上提,可是运到塞外的茶叶越来越多,已经很难再卖出高价。别说提价,就算按照最初的价格,我们也是赚不到钱的。如果我们也把价格提上去,茶叶就卖不出去,连辛辛苦苦打开的市场都会被蜀地的茶商抢走。大王你说,这样的生意,谁愿意做?”
孙策觉得甄宓说得有理。他意识到,虞翻很可能和上次歙砚的事一样,又有地方保护的私心作祟了。如今茶叶生意越来越大,江南山区普通种茶,蜀地也不例外,已经不再是供不应求的局面,各地之间的竞争必然会出现,从市场理论来说,供应增加,收购价下降是很正常的事。
何况当初的茶叶收购价本来就是一时权宜之计,并不是正常的市场价格。
“大王,你知道会稽的茶行吗?”
“茶行?”
“以前茶山少的时候,都是直接去茶山收场,如今茶山多了,一家家的跑太费事,就委托人去收。这些人大多是本地人,他们联合起来,一面要求我们提高收购价,一面压茶农的价,从中赚取利润。我们不肯提价,他们说我们赚取暴利。茶山不肯卖,他们就去丹阳、豫章收茶,甚至有从蜀地贩茶的。我们想和以前一样,直接去茶山收茶,他们又不准,到处设卡,要收我们的过路税,甚至派人半路抢劫。”
“有这种事?”孙策心里咯噔一下,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是与不是,大王派人查一查就知道了。从事贩茶的也不仅是中山商人,青徐兖豫四州都有的,你有机会不妨问问袁姊姊、麋姊姊。中山商人都说,他们这是欺负我们中山朝中无人呢。”
甄宓说着,皱了皱鼻子。
孙策没吭声。如何处理甄家的事,他也没拿定主意。
虞翻提出配额制,摆明了就是针对中山商人,尤其是甄家。这是从整体利益来考量,当然没有错,可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是一种失信。当初在会稽种茶,后来到草原上开拓市场,甄家是出了大力的,没有甄家的支持,茶业不可能这么快打开局面。甄家想多吃多占,也是人之常情。
对他来说,他不能不遏制甄家的这种行为,否则资本会失控。任何事失控都会导致灾难,资本也一样,所以他支持虞翻的做法,实施配额制。
可是这么做,除了会引起甄家的抵触外,还会影响其他商家的信心,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甄家主动让利,就像麋家一样。征甄俨入朝,未必需要给他多少实权,满足他的虚荣心也是一个方面。人富了就想贵,这也是很自然的心理。如果甄家能够因此让步,自然是最好不过。其实做官未必就好,在他加强了监察的情况下,想靠做官发财,或者以权谋私越来越难了。况且以甄家的条件来说,财富对他们的吸引力也有限。
可是听了甄宓的投诉,他意识到这件事远比他估计的要复杂,要认真查一查才行。
泉陵,香草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