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怀缓步走到霍轻舟面前,霍轻舟眯起眼睛打量着他,眼前的少年十五六岁年纪,和他一般高矮,鹰羽般的浓眉下,一双眸子宛如落入凡间的星子,熠熠生辉,霍轻舟还是第一次看到男人的眼睛也能这么漂亮。
寒冬腊月,他只穿一件大红箭袖,却没有半分瑟缩,没戴帽子,乌黑的头发没有绾髻,而是用三颗指肚大小的南珠束成马尾,脚下一双小牛皮靴子乌黑锃亮。
少年的眼睛里像是含着笑,可是神情间却带着淡淡的倨傲。霍轻舟见过这种神情,这是生来尊贵的人特有的平易近人。
霍轻舟可以肯定,这少年不是普通武将家的子弟,当然也不会是书香门第的,书香世家的子弟是不会把头发束成马尾的。
京城里的宗室和勋贵子弟,霍轻舟全都见过,他从未见过这个少年。
京城里若是有这样出色的人物,他不可能不知道。
若不是京城里的,那还会是谁?本朝没有异性王,几位藩王家里也没有这个年纪的儿郎,那会是谁呢?
蓦的,霍轻舟想起了一个人,他回到京城的第一天便听说了,前阵子锦衣卫为了抓这个人,深更半夜满城搜查。
难道这个人真的在京城?
“展怀,闽国公第五子,驸马展愉之胞弟!”霍轻舟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崩出来,在展怀听来,竟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展怀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儿,月牙下面有两道浅浅的卧蚕,而他的一双眸子却更加光亮清透。
“轻舟公子霍炎,幸会幸会。”他笑得很开心,就像他刚刚见到霍轻舟似的。
霍轻舟在心里暗骂,老子都被你绑来几天了,你还幸会个屁!
可是面对眼前光鲜亮丽如同初升太阳的展怀,他忽然发现,这些天来他骂出的所有脏话,此时全都无法出口。
这个少年或许没有宗室子弟的精致,却比他们都要鲜活,神采奕奕,让人不想去亵渎,生怕一开口间下一个春天就不知去向。
少年便像春天,蓬蓬勃勃的春天。
霍轻舟的千万辱骂,也只化成一声冷哼。
而且他哼过之后就后悔了,因为展怀冲他笑了,笑得温暖而宽容。
霍轻舟立刻感觉到他的这声冷哼,在展怀的笑容里就显得无比小气。
他只好寒着声音质问:“展五公子,霍某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把我囚到这里是意欲何为?”
这话说得也不好,很老套,可是霍轻舟一时也想不出别的了。
他清楚地感觉到,展怀年纪虽小,可是站在这里,还是让他感到一种威压,就像是一座青翠欲滴的山,再是漂亮再是鲜嫩,山还是山。
展怀微笑:“轻舟公子才高八斗,世间无双,展某能够请到轻舟公子,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