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舍弃(二)(2 / 2)

长生仙箓 绉浮觞 10335 字 2019-05-22

长生结巴道,“师伯,我……”

慎灵气得每根头发丝都竖了起来,这把锁她一直小心保管,至今只用过三次,她吼道,“你除了会说你不是故意的你还会说什么!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不是,长生把锁递向慎灵,她其实是想说,“我好像复原不了了。”

“这还用你告诉我么!”九环锁已被她拧得认不出原样,慎灵呼吸急促,气血翻腾,若此时有人和她说长生是她仇家派来,存心叫她折损阳寿,她必然是深信不疑。

弗恃道,“长生,进去救你师弟。”

“哦。”长生进了戒堂,想扶起昏迷的司马鹿鸣离开,手触碰到他冰凉的皮肤,他回家的四日一幕幕如走马灯般闪过,那是活在炼狱的四日,他被他父亲挑断手筋时尚有意识,身上的伤痛不及内心痛楚的十分之一,和他原先的剑生了共鸣。

祭剑的也算是司马鹿鸣的亲人,一脉血缘相似的境遇,剑身微微颤动,似在低泣。

司马娄嘉自知处理不了剑中灵,将剑一并送上了玉虚,他们都是被司马家遗弃了的。不论司马娄嘉是否有莫大的苦衷,事实上,他们都是被舍弃了。

身后一道剑气袭来,长生往左滚了一圈,剑气落在墙上悬着的戒尺之上,将平日里慎灵用来责罚弟子打手心用的戒尺砍断了。

韦虹瑛道,“长生师妹,你救过我的性命,我不想伤你,可是师命难违,你若是一定要把鹿鸣带出戒堂,我只能和你动手。”

戒堂内没燃灯,长生夜可视物,韦虹瑛视觉却受影响。

只要长生不发出声响,韦虹瑛便无法辨别长生的方位。

韦虹瑛晓之以理,“你年纪轻不知事情轻重,你把师弟带走,玉虚如何跟正道交代,那时你便是包庇邪魔的罪人。如月师妹那样喜欢鹿鸣师弟,可你见她来了么,因为她知道后果不是她能承担得起的。”

长生看到韦虹瑛就站在司马鹿鸣身边,她近不得身,正想着该怎么办时,姜曲跃了进来,抓起书柜上的道经胡乱扔以扰乱韦虹瑛的判断。

长生道,“姜曲。”

姜曲道,“救人要紧。”他师父估计也知今晚不会太平,让怜玉把他看紧,他可是用计把怜玉绑了,还塞了一只袜子进他嘴里防止他乱叫才逃出来的,“快扔。”

这些都是师祖和先辈们留下的珍贵典籍,让犯错的弟子反复抄写的警事良言篇篇锦绣字字珠玑,长生一边扔心里一边默念着请求师祖的原谅。韦虹瑛听声辨位,将长生扔来的书全劈了,满室的纸屑雪一般往下落着。

姜曲去背起司马鹿鸣要往外走,韦虹瑛听到脚步声,长剑一扫把姜曲又逼回了门内,韦虹瑛往木门上踢了一脚,把戒堂唯一的出口关了。长生取下墙上挂着的绳子,不到不得已她真的不想对同门拔剑,长生想把韦虹瑛绑了,韦虹瑛剑往身后一划,长生用绳子缠住剑身往下拉,只是绳子哪挡得住剑的锋利,很快就断了,长生歪过脖子,剑从她肩上一寸的位置刺了过去将她一只耳环给削了。

长生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贴到了书柜知自己无路可退了,这才让素尺出了鞘,室内伸手不见五指,一抹银光乍现,长生一剑挥下将韦虹瑛的剑断了。

长生自己也没想到原来妙众师伯给她的剑真的这么厉害。

韦虹瑛右手发麻,剑柄都握不住了,即便长生的招式使得极不顺手,生硬得很,处处露着破绽,但单凭力量,也是极难应付了。

长生道,“对不起,师姐。”

姜曲催道,“长生,快。”等惊动其他人,更难逃了。

韦虹瑛念了咒,左手凝出冰锥往门处扔了去,还好姜曲停得及时,冰锥才没有扎在他身上,而是扎在木门上,这是在警告他们,这不是开玩笑,韦虹瑛道,“我不能让你们出去,否则等于违抗师命。”

韦虹瑛继续念咒凝出一根根冰锥,姜曲催动纯钧,剑在空中快速转动,一一将冰锥打落,冰锥落了地便化成了水。韦虹瑛心知姜曲是手下留情了,否则以他的能力,若还击,她没了兵刃,实难抵挡。

她现在在耗损真气,撑不得多久。不过是在拖着他们,而他们现在最耗不起的是时间。

这般想着,头顶的梁忽然发出巨响。

姜曲吃惊道,“怎么回事?”

顶上震动了起来,长生抬头,似有什么巨大而沉重的东西压到了屋檐,极快的碾过,使得顶上的瓦片一片片都裂开了,而房梁承不住重量变了形,梁上的灰落了下来,呛得人不停打喷嚏。

“媳妇!”

姜曲念了一句我的天,抬头大声道,“卦燎,你别再压到顶上了!”玉虚的戒堂可没有外观看的那么牢固,要真垮了,顶上的房梁和瓦片会先把他们埋了。

长生不知戒堂外的情况,也不知师父和欧阳前辈如何了。她只听到龙吟声,然后就有水顺着裂开的瓦由缝隙间滴下来,外边应该是下起大雨了。

姜曲道,“估计是薏米教他的。”这可不太妙了。

长生不解,“教什么?”

姜曲猜测道,“外边现在应该不止慎灵师伯一位了,否则弗恃师叔加上欧阳前辈,二对一不可能这么久都不进来。卦燎怎么也是龙王的孙儿,只要不伤人命不违天道,如何捣乱,都不是太要紧的事。而其他人会顾忌他的身份不敢伤他。”

雨水渐渐落得密集起来,姜曲感觉这房梁好像撑不住了,他拉着长生退到角落蹲下。

也好险他挪了位置,断开的横梁砸下正正就是砸姜曲方才站的位置。

屋顶塌了。

长生压在司马鹿鸣和姜曲身上,帮他们挡住砸下来的瓦片。

姜曲着急道,“长生。”

长生道,“我没事。”她看到姜曲和司马鹿鸣没伤到分毫也放心了。

韦虹瑛一条腿被断梁压住了,长生赶紧过去帮她把那条梁木拿开,长生轻轻的捏了一下韦虹瑛的腿,骨头应该没断。

长生道,“对不起,师姐。”

他们要是走了,师姐一定免不了被慎灵师伯责罚,可他们一定要走的,只能对不住她。

韦虹瑛动容,这声对不起不该长生说,可是她何尝想为难他们,她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你们下不了山的,不要白费力气了。”

没了屋檐的遮蔽倾盆大雨淋下,把他们全打湿了,声音在雨中断断续续的,韦虹瑛加大了声音,“你们下不了山的,放弃吧。”

姜曲见韦虹瑛似知什么内情,眼珠子转了转,道,“师姐可还记得在九宫山上是长生为师姐挡了一剑,她心被刺了一窟窿,侥幸留了性命,却也落下了病根,每每刮风下雨,心总是绞痛难忍,只能灌下烈酒喝醉了方好受些。”

长生听着,觉得姜曲说的应该是风寒湿痹,就是风湿疼痛。

姜曲伸手摸到长生的脸把她嘴捂了,怕她太实诚说错话,姜曲语气里又加了三分煽情,“韦师姐,你我是同门,曾经彼此舍命相救如今却是刀剑相向,何其讽刺。但凡我们还有别的办法,也不会走上这条路,你可否在看在同门的情谊,放鹿鸣一条生路吧。”

韦虹瑛不语。

姜曲也唱做俱佳的大声道,“长生,下雨了,你心是不是又疼了,若不是因为要救鹿鸣,你何至于苦苦死撑,都疼得脸色发白了。”

韦虹瑛看着长生,“往后山走,就是师父罚你挑水的那条小道,只有那无人守着。”

姜曲道,“多谢师姐。”

长生去捡了司马鹿鸣的剑收进了袋子里,和姜曲离开了戒堂。

室外斗大的雨阻了视线,打斗声夹杂在雨声里隐隐约约,姜曲听到了迟钰长和欧阳一的声音,心想自己猜的不错,弗恃果真被缠住了,卦燎上天下地反正就是胡闹捣乱,只要迟钰长他们想上前抓弗恃,他就甩动尾巴妨碍他们行动,迟钰长碍于卦燎龙族的身份,不敢奈他如何,也只能一味躲闪

姜曲喊,“卦燎。”

卦燎听到声音,飞到了长生身边,薏米怀里抱着桃子,伸手将姜曲拉到卦燎背上,长生喊道,“师父。”第一声是要提醒弗恃快跟他们走。

弗恃与欧阳靖合力挡住迟钰长他们,弗恃道,“记着师父的话,治好你师弟。”

长生突然懂了,师父一开始就没打算救到师弟后和他们一块走,因为掌门师伯,他要留下担下这份责任,“师父!”第二声长生红了眼眶。

弗恃听到长生那一声带了哭腔,被雷劈被剑刺都不落泪的丫头,他担心鹿鸣也担心长生,“答应师父的若是做不到,就不要回来见师父!”鹿鸣若真治不好,宁可他们就此隐姓埋名躲一辈子吧。

薏米拉住长生的手,见她不肯走,“小恩公若是不走,道长做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道长是掌门的师弟,玉虚必定尽全力保他无事。”

弗恃担心长生太过孝顺要留下来陪他担罪,于是吼道,“你答应过会听师父的话,尊师重道记得么!”

长生抹掉眼泪,师父的交代她都记得,薏米将她拉了上去,长生眼看着迟钰长的长枪勾住了葫芦上的绳子,弗恃的酒葫芦被夺了去,可赤手空拳依旧在给他们争取时间,长生喊,“师父,你要等我和师弟回来!”

弗恃等他们走了,便不再动手了。

卦燎往后山飞,至半山腰时,一支箭破风而来,姜曲和薏米尚未反应过来,长生的手在那霎那好像能摆脱她的意识自己反应,她举起左手一把将箭抓住,这支箭是朝姜曲来的,由气所化,接触到人的皮肤就消失了。

长生认得这箭,“是张嫣真人。”

长生仔细的找,终是发现夜色沉沉中张嫣就躲在一块石头后边拉开弓,瞄准姜曲要射出第二箭,长生吃惊,他们之间距离这般远,箭却还有这样的威力,她想起师父对张真人的弓有所忌惮,可能也是宝物。

姜曲道,“看来后山也并非如韦师姐说的无人看守。”韦虹瑛不至于骗他们,只是有些人擅自行动罢了,光天坛的人对于他偷学招式的事是打算私下解决了,他和长生救走鹿鸣,要是今夜出了什么意外,光天坛的人便可推说是在帮玉虚抓拿他们的时候误杀的。

薏米讽刺的一笑,所以说有些正道行事还不如所谓妖魔邪道,“我去引开她。”

长生道,“不行。”

“小恩公放心,狐狸狡猾,我自有方法全身而退。等甩开了她,我再去寻你们。手环可不要摘下。”薏米成竹在胸的说完便纵身跳下,只见雾霭茫茫中飞出数十只纸鹤,皆朝着张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