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凉风在宫中扫荡而过,落叶飞起,几个内侍在跺脚。
按照规矩,他们必须要把这些落叶捉拿归案,否则会被惩罚。
“什么是规矩?这便是规矩。”
韩琦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他的身体渐渐庞大,也没法走出轻灵的步伐,只能自我安慰这是步履稳健。
到了殿内,赵曙已经在了。
“陛下,不少官员都弹劾沈安殴打王墨,斥其跋扈,要求严惩。”
韩琦麻木的说着这件事,在他看来,王墨就是被现场抓包,活该。
赵曙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他甚至还调侃道:“那个……苏轼呢?他刚任职御史里行,可有奏疏?”
“有!”
曾公亮拿出一份奏疏,“这是刚收到的,臣还未看,请陛下一观。”
赵曙饶有兴趣的接过奏疏,稍后就笑了起来。
“文采出众,朕少见。”赵曙含笑道:“通篇都是在为沈安说话,讥讽王墨在背后说人坏话,不是君子,这样的人妄称大才,更不能教授皇子。”
这个够毒啊!直接从人品上去质疑王墨,让你身败名裂。而其他人若是为他说话,自然就是小人一党。
韩琦觉得苏轼的风格有些不对劲,就问欧阳修:“那苏轼……记得当初你还夸赞他,说他如何如何,那时的他是什么性子?”
“豪爽,大气。”
欧阳修希望自己能拥有一个伯乐的头衔,这样死后也能留下美名。至少能抵消庆历年间干的那件蠢事。
韩琦皱眉道:“可你们没发现吗?他如今却有些狡猾了。”
三人仔细想了想,曾公亮摇头道:“他还是那个性子,不过是变了些……有些不讲道理了。”
韩琦纳闷的道:“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就变了呢?”
三人都想起了沈安那厮,随即就想起了赵顼。
“陛下,听闻大王一夜未归?”
赵曙有些不自然的道:“昨夜大郎在城外。”
“咦!记得先前看到张八年进宫,好像杀气腾腾的,昨夜莫不是和辽人厮杀了?”
昨晚张八年也一直在外面,所以赵曙也没得到消息。
他一听就有些心慌,吩咐道:“快把张八年叫来。”
“陛下,张八年就在外面。”
说曹操,曹操就到。
“让他进来。”
张八年进来觉得气氛不大对,赵曙的目光也不大友好,“昨夜遭遇了辽人?”
“是的陛下。”张八年微微低头,“昨夜大王坐镇金明池外,皇城司和水军,还有万胜军绞杀了三百余辽人。”
“万胜军?”
“等等!”韩琦不满的道:“昨夜大王还调动了万胜军?”
他冲着赵曙拱手道:“敢问陛下,这可是私自调动吗?若是如此,定然是折克行徇私,如此当处置了他。”
曾公亮也一脸肃然的道:“陛下,私自调兵不可取,不重惩不足以警示那些人。”
大宋最怕的就是武人造反,所以听到私自调兵这话,宰辅们都异口同声的要求严惩,同时隐隐表达了对赵顼的不满。
你现在只是皇子就这般跋扈,等以后登基了还得了?
赵曙板着脸道:“是朕给了他这个权利,富相为何没来?”
调兵得通过枢密院,富弼可以作证。
这皇帝做的不自在啊!
韩琦面色稍霁,“臣错了。”
这事儿无需验证,韩琦坚信哪怕富弼和自己有矛盾,但他绝不会在这种问题上站错队。
那么就是真的。
“陛下,这有些……大王去看看就是了,至于统兵和杀敌,自然有人去做,比如说沈安,他回家就歇着,为何不让他去?”
剩下的话韩琦没说,但大家都知道。
这个举动有些轻率了。
张八年冷眼看着这一切,等他们说完了,才缓缓说道:“昨夜大王斩杀一人。”
韩琦正在生气,闻言缓缓转动脖子,问道:“你说什么?”
张八年再次说了一遍:“昨夜大王斩杀一人。”
韩琦眨了一下眼睛,用力吸了一口气,“你说……大王昨夜参与厮杀了?”
“是。”张八年有些鄙夷这些文官,但面色不显:“沈安当时在边上,臣就在不远处。”
韩琦信了,曾公亮也信了,他苦笑道:“当初在西南时,沈安用了激将法,臣忍无可忍,就上阵杀敌。”
赵曙有些傻眼,杀敌这个词对于他来说很陌生,大抵一生都不会涉及。
可他不涉及,儿子却出手了。
这个……要是被皇后知道了,这日子怕是没法过了。
想到高滔滔咆哮后宫的场景,赵曙不禁微微摇头,觉得这个儿子就是个惹祸精,专门给自己找事。
就不该放他出去的啊!
赵曙深深的后悔了。
张八年躬身道:“臣为陛下贺。”
“为何?”赵曙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庆贺的。作为皇子,赵曙没必要去冒险,更没必要去杀敌。
张八年抬头道:“昨夜将士们都对大王敬佩有加。”